“唔!唔!”
饼干店主一下发了疯似地挣扎起来,而关寒则依然面色平静地拦着他,任其呲目欲裂亦不得一丝放松。
“蠢东西,怎么拿得这么不稳!”
比起关寒他们,倒是记者先恶狠狠地训斥了那鉴定师一顿:
“还好已经鉴定完了……抱歉啊,各位,这个碎钻看来是没法找到了,不过呢,虽然这个碎钻不是贵族大人的东西,也还是那位店主很珍贵的财物嘛。所以我愿意自掏腰包给他补偿一些,这事也就算了。”
他说罢,便故意在那店主面前拱了拱手,镜头如瞄准镜一般死死抵在店主扭曲变形的脸上,连续拍了许多张照片。
如果此刻店主口齿自由,怕是早就一连串脏话糊到那镜头上了,但关寒死死掐着他,所以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倒也便仍处于死亡边缘。
他身上的膨胀一点点停止了,这让其他人松了口气,却也看见一股泪水渗透出那饼干样式的面具,如石缝间清泉般流淌下来。
“……证物是假的,看来这举报也就无疾而终了?”
毁尸灭迹差了一步,记者语气稍微有些阴沉,他随即抬头,看向台上依然死死用枪压着贵族手的白无一,曰:
“这位先生也该松开枪了吧?你……”
“别松开枪!”
一阵声音自下方传出,让记者微微一怔:
“别松开枪!松开我看不起你一辈子!打他!打他啊!”
“谁?”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立刻将枪口对准了人群。
然后,他便面对了人群。
“审判?审判!别踏马走这种过场了!这种东西有什么用?所有流程都是给这群混蛋找补的!”
“不要审判了!杀了他!踏马的现在他的表现不就是最明显的事迹吗!”
“不要审判了!”
如上流人士一般反对审判的人,变多了。
直接想要弄死所有上流人士的人,也变多了。
呼吁着放弃审判直接残杀的声音并非单单来自于哪一支人群,而是来自下方众多涌动的人流,这些人如此之多,足以在全城中亦称得上众。
这种极端的声音,在最初应当是很少的,但不知何时,却已经成为了一种主流。
记者看着那些群情激愤的人,头上的镜头如陀螺般旋转并散下雪花般照片,而这些照片,上面的面孔尽皆不同,愤怒的神情却如出一辙!
汗流浃背的记者抓住自己的镜头,感到肩上传来了一点触觉。
“哦,亲爱的。”
关寒松开抓住店主的手,转而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对记者悄咪咪地低语:
“为了你和你各位朋友的安全,你最好啊,其实是让大伙认为审判还是有用的哦。啊,不过好像已经晚了,所以无所谓啦。”
他说完,便笑眯眯地退到了一边,让记者将镜头聚焦到一个颇有吸引力的画面——那群已经几乎要丧失理智的民众身上。
啊,对于新闻来说,这可真是个爆炸性的新闻。
但对于无法完全置身事外的记者来说,这种恐怖的画面简直如面临一场森林火灾,他和他的小伙伴们被火海所包围,无论如何行动,都已经无法将其熄灭。
“各、各位……冷静……我们……”
大概,对于这座满是惯性的城市来说,只有这样的火焰,才能毁灭那如棺椁般难以破除的旧序吧。
但真正能鼓动起那一缕火苗的,绝不是白无一的一两句宣言,也绝不是关寒的引导或歪理。
真正能带领人走向破开一切旧秩序道路的……那压抑不住无法休止澎湃若火焰一般的情绪,唯有愤怒。而点燃那愤怒,并在其上一次又一次浇灌上热油的,是记者喋喋不休的追问、是他们对确凿证据给出的一次次荒唐的曲解、是他们在辩论上用装聋作哑得到的一次次胜利!是对被害者的无视、对尸体的糟蹋、是……
那一次次,对罪行失败的审判。
所谓审判,正在要取信的,从不是白无一、不是记者、更不是贵族本人或者木台,而是在这木台旁,本来抱有疑虑,现在却为那些人丑陋嘴脸撕破了一切容忍的民众!
举报、列证,白无一或关寒所说的一切,都并未证明贵族或他的手下该受到什么惩罚。
是他们的一言一行,证明了,他们是何其的该死。
“不要再审判了!杀了那个混蛋吧!”
“喂!木台上的法官……如果你不是装装样子的话,就扣动扳机吧!”
“如果你是个懦夫、胆小鬼……那就把这个白痴扔到我们这边,我来杀了他!这一切的责任让我来担负!”
民众的幻想被打破了。
警察们已经无法再拦住他们,甚至……一些警察,也在愤怒之中,悄悄捏紧了枪柄,记者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似乎不再受自己影响的人,一步步被逼迫着退后着,满头大汗地想着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不。”
而这时,拒绝的声音传来,似乎更进一步引燃了众人怒火……吗?
如果,这个说话的人,是贵族、记者、甚至于白无一等在场人员的任何一方,大概都只会那样吧。
但现在缓缓走出来的,是一群衣衫褴褛、戴着蚂蚁面具的人,他们人数不少,但看起来都相当疲惫,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
“各位……对贵族的清算,流程还是得走一走的。之前没走流程,那小哥把这货搬上台的时候,你们也想着就是个恐怖分子搞破坏嘛,现在也是流程走了几遍大家才发现问题……既然如此,就是越走越明了。”
这些人当然就是从工厂中逃出的工人。
为首的人,自然是格里森,他还是老样子拿着一把铁锤,颇有威严地站在工人们最前头。
“你说啥……这流程就是走不下去了我们才这么生气的、难道你……”“小娃娃,我劝你冷静点,论对贵族有多恨,你们这些地上人加一起可能都不如我们工人一个,我们都说要走流程了,还有什么好吵吵嚷嚷的。”
有市民对工人们表达着不满,但格里森只是轻描淡写地露出身份,那人就立刻懵了,随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人群之中。
“你是……地下的工人,还是个工头?”
有警察似乎是认出了格里森的身份,有些犹豫地说着:
“现在……你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