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大明,吐蕃权贵虽然更加猖獗,可却也有自己税收制度。
因此当下求真寺情况也就和大明的情况大差不差。
些许富户、权贵,将名下财产寄于寺院名下,好借此逃避赋税。
可也是因为吐蕃教廷、王庭共治的原因,眼前这些个喇嘛要比大明的僧人更加猖獗。
他们不受清规戒律,更加肆意妄为。
“尽数收押。”
不愿和这些冠冕堂皇的家伙废话,蓝玉当即下令,将这些僧人聚在一起,打算一并处置。
而想到臧布先前所言,蓝玉看向方才说话那人继续问道。
“你便是那康仁?”
“并非小人,并非小人!”
“康仁仁波切正在地洞闭关,如此尚未出关.....”
“带路!”
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蓝玉命那人前头带路,径直便朝地洞走去。
他还真想看看求真寺的头子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如此荒唐的寺院,怎的就能让吐蕃百姓如此信重。
“将军,前面便是地洞。”
“继续带路。”
见那人原地一滞,似有些为难般迟迟没有进入地洞带路。
蓝守忠再次出声呵道:“不愿听命?”
“不是不是!”
“只是按照我求真寺的规矩,小人没有资格进入地洞.....”
“那你求真寺的规矩,便准你寺中喇嘛欺男霸女,于佛门行秽乱之事?”
“这.....”
见那人被噎的无话可说,可仍旧满脸尴尬愣在原地。
蓝玉也不想和他废话,命侍卫看守此人后便径直走进地洞。
一路狭长石道过后,眼前也是豁然开朗,一间可容纳十数人的石市赫然出现在眼前。
“在下康仁,见过大明梁国公。”
“你知道本将要来?”
没有回答蓝玉的疑惑,康仁语调沉沉,双手合十道。
“敢问梁国公,既以兵锋拿下吐蕃,今后又当如何?”
“是像高丽、倭国那般,尽屠吐蕃之民。还是代吐蕃王庭,接管吐蕃全境?”
听到这康仁率先发问,蓝玉一时也来了兴致,随意道。
“若屠戮吐蕃之民如何,代吐蕃王庭接管全境又如何?”
“倘若屠戮吐蕃百姓,在下请梁国公一同赴死。”
康仁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根火折子。
“闭关洞中已埋藏火药,自能请梁国公同入极乐。”
“哼!”
面对眼前这人的威胁,蓝玉却显得很是随意。
“以为杀了本将,你吐蕃危机便可解?”
“自然不能!”康仁不卑不亢,正色回道,“可梁国公身死,却也能使明军大乱。”
“在下已命寺中奴仆备好干粮,届时自当携带吐蕃百姓向西逃难。”
似是觉得此举也多是徒劳。
那康仁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
“纵然明军将士仍会在百姓身后追击,可也能让些许吐蕃百姓得些生路。”
待康仁说完,蓝玉微微颔首,径直走到一旁椅子前落座。
“不屠吐蕃百姓,可我朝却也不会似吐蕃王庭一般,欺凌百姓。”
将改土归流一事仔细说完后。
蓝玉看向康仁仁波切,正色说道。
“自此以后,天下便没有吐蕃一国,有的也只是我大明的吐蕃行省。”
“我朝陛下将草原划分为三个行省,三省百姓无论汉夷皆有自足。”
“当今处置吐蕃,自然是要依照我朝陛下先前恩待草原之事。”
“嗯.....”
听蓝玉说完,康仁仁波切表情微顿,转而跪地道。
“若是如此,于我吐蕃百姓而言乃是大善。”
“在下虽在沙门,却愿为梁国公分忧.....”
“且慢!”
就在康仁出声归顺大明之时,蓝玉表情严肃,沉声斥道。
“你既说身在沙门,又是求真寺位首。”
“寺中喇嘛于此清净之地强掳民女,寻欢苟且。此事你可知道?”
“在下知道.....”
“你求真寺名下田地、牛羊牲畜无数,另有仆役上万,此事你可知晓?”
“在下知道。”
“倒也实在。”蓝玉虽意外这康仁对诸多罪行供认不讳,可似他这样的寺首,无论他在吐蕃百姓之中威望多高,大明都没有理由容他继续活下去。
“你既已认罪,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随本将出去,认罪伏法便是。”
就在蓝玉示意蓝守义将这康仁押解,带出地洞之时。
却见那康仁喉咙蠕动,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见他如此。
蓝玉语调平和,继续追问道:“可有辩解?”
“没.....没有。”
“在下愿认罪伏法,还望梁国公尊言守信,善待吐蕃百姓。”
听到这话,蓝玉愈发觉得眼前这人不简单。
沉吟数秒后,有些不悦斥道。
“认罪伏法,一死了之,实在容易。”
“似你犯下这诸多过错,纵容手下喇嘛肆意妄为,岂不辱了佛门清净之地?”
“饶是如此,你还无话可说?”
“嗯....”
蓝玉也怀疑这人那一副爱护百姓的慈悲,是故意表演给自己看。
可方才他打算点燃火药,拉自己陪葬之时却无犹豫。
而且方才明言要将他斩首,他却也没有求饶。
当下蓝玉还真想知道,这吐蕃教廷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同样听到蓝玉的话,那康仁仁波切微微愣神后,半晌后还是出声道。
“梁国公所言极是,在下所为,罪孽深重。死后实难位登极乐。”
“只是.....只是在下也是无可奈何。”
为蓝玉、蓝守义还有随行几名明军将士斟上茶水后。
康仁盘膝而坐,无奈说道。
“梁国公于寺中见到的喇嘛僧众,并非出身贫苦百姓之家。”
“不同于天朝,多是贫苦百姓无所依靠,难以过活方才选择出家。”
“我吐蕃境内,唯有家中富贵,方才能成为拥有度牒的正式喇嘛。”
“而且教廷亦有朝廷官职。”
“因此也就导致了些许权贵在王庭争斗中落败以后,随即出家进入寺院,借由僧职再思东山再起。”
“梁国公方才应当也看到了,寺中那些喇嘛的德行的确算不得六根清净。”
康仁不只一次提出寺中喇嘛当以苦修作为修行之道。
他也多次向王庭国主、教廷法王提及此事。
可无论上面还是寺中这些个喇嘛,最终都无一人听他所言,更别说赞同他苦修的想法。
“想来也对。”
“此时寺中那些个喇嘛多想借寺院喇嘛的身份,重回王庭,执掌大权。”
“所以他们自然忍受不了清修,更别提什么苦修了。”
“你既为寺首,寺中喇嘛不听你所言?”蓝守义话刚出口,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愚蠢了点。
寺中那些僧侣既出身权贵之家,又怎会听命于康仁这个僧人?
说白了。
吐蕃的寺院闭并非修行之地,乃是另外一个进入仕途的路子罢了。
“在下无法约束寺中喇嘛。”康仁仁波切冲蓝守义回了一声,“故此在下只能力所能及,照拂百姓。”
“朝中权贵多将田地、牲畜寄于寺院名下,在下便请那些孤苦无依的百姓前来做工,供给他们饭食。”
“达官显贵们将奴仆送来寺院,在下便力所能及给他们恩待。”
“渐渐地,反倒拥有度牒的喇嘛不修佛法,反而是被权贵视作猪狗的奴仆求佛之心甚坚。”
哪怕康仁把自己恩待百姓的行为说的很是轻描淡写。
可蓝玉却也能察觉出端倪。
想来应是这康仁的确做了不少好事,这才让吐蕃百姓如此尊崇。
只不过!
他的这些善举非但没有教化那些出家的权贵,反而给了那些权贵喇嘛更加完美的庇护所。
“那.....”
蓝守义虽性子沉稳,可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此刻看向康仁继续质问道:“你既说对寺中喇嘛行为不悦,还说什么恩待百姓。”
“那些喇嘛将女子掳来寺中寻欢,你也不知?”
“若你知道,怎敢准许他们这般伤天害理!”
面对蓝守义的呵斥,康仁神情落寞,却也没有半分辩解。
“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可多少女子被你寺中喇嘛污了清白,多少百姓被你寺中喇嘛取了性命!”
“你以为三言两语便能逃脱干系?”
“守义!”
“义父见谅,孩儿实在气不过!”
蓝守义应了一声,旋即眸光愤愤,怒不可遏瞪着康仁。
实际上,蓝玉却也能理解蓝守义此时失态。
他和蓝守忠,甚至那诸多义子都出身贫苦人家。
元末乱世之时,不少百姓流离失所,都想到寺院中求个生路。
可元庭统治下的寺院却也是藏污纳垢,并非清净之所。
蓝守义的父母双亲也是被寺院恶僧害了性命,所以此时见到康仁纵容寺中喇嘛多行不义,蓝守义自然怒火中烧。
“这位将军所言极是。”
“在下实在有罪,不敢自白。”
“在下纵容寺中喇嘛多行不义,罪孽更大,理应永堕地狱。”
“又是这不痛不痒的片汤话!”
蓝守义语气愤慨,刚要继续斥责康仁。
蓝玉轻咳一声,温声打断道:“和我朝境内寺院不同,和元末之时的中原寺庙也有不同。”
“吐蕃寺院并非僧首主持说的算,那些党政落败出家的喇嘛,他自然不能约束。”
“况且吐蕃还有教廷,僧首主持之上还有法王。”
“若康仁不准那些权贵喇嘛劫掠民间女子,怕是那些权贵喇嘛能把他这个僧首住持给罢免了。”
听到蓝玉为他解释,康仁眼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感情。
感激自然是感激的。
可蓝玉说的却不尽然。
倘若他果真庇护那些女子,莫说什么僧首主持的位置,恐怕他的性命都要被那些权贵喇嘛给取了。
也是听到自家义父所言,此刻蓝守义对康仁的敌意也减退了不少。
这康仁到底也只是个傀儡,他也不好得罪权贵喇嘛,只得在能力范围尽可能的照拂百姓。
“梁国公,几位将军。”
“世人最脱不了鱼水情爱,我求真寺监正喇嘛甚至制出一种丹药,可供权贵在行鱼水之欢时,不会力不从心。”
“故此!”
“在下这才忝居求真寺僧首日久。”
“明白了!”蓝玉起身便朝洞外走去。
“吐蕃国主、王庭权贵皆被铲除。”
“若你对吐蕃百姓果真有些许仁慈之心,本将便准你作为。”
“多谢梁国公。”
就在康仁拱手致谢之时,却听蓝玉紧跟着道:“只不过此时寺中那些权贵喇嘛,却不能留。”
“梁国公.....”
没有理会还欲开口的康仁。
蓝玉带着一众将士径直朝地洞外面走去。
片刻功夫。
待走出地洞,看着方才领他们到此,当下还在洞口等候的那名喇嘛。
蓝玉上下打量一番,玩味说道:“你便是求真寺监正?”
“正是在下,正是在下!”
那喇嘛以为康仁在蓝玉跟前替他美言,此刻被蓝玉认出就好似得了莫大赏赐一般,连连点头。
“在下伯圭,本寺监正。”
“伯圭?倒是个好名字。”
蓝玉应了一声,转而命蓝守义将寺中所有喇嘛都押至大殿跟前。
看着那些耷拉着脑袋,一个个都一言不发的喇嘛。
任谁也从他们身上看不出半分权贵的影子。
一个个恭顺无比,甚至都无人敢大声喘气。
“本将听闻!”
坐在椅子上的蓝玉故意拖长嗓音,引的面前众人纷纷抬头。
“你等众人先前都曾侍奉吐蕃王庭,不知可有此事?”
不明白蓝玉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众人相互对视,依旧无人应声。
“我朝刚击败吐蕃叛军,奉我朝陛下令旨,施恩吐蕃全境。”
“若你等中有人曾在吐蕃王庭当差,自可据实相告。”
“安抚吐蕃境内百姓,仍需你等出力。”
听到蓝玉这话,原本沉默的众人纷纷出声。
一个个争抢着凑到蓝玉跟前,言明自己先前所担任的官职。
毕竟蓝玉的意思已然很明白了。
大明刚刚接管吐蕃全境,任用他们这些先前的吐蕃官员,自然能够更快管辖吐蕃。
而且众人也没有多想。
毕竟攻破一国,招揽旧臣乃是安定人心的必须举措。
“你等住口!”
人群后方突然有一名喇嘛怒声呵斥。
“梁国公所言乃是要任命我等协助天朝管辖吐蕃,本官曾任宰相,哪里轮得到尔等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