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听到自己傻儿子还一个劲儿的劝说自己,厄尔屎倒是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后便示意他出城追击臧布。
可事实上。
蓝玉不过是不想背负骂名罢了。
而自己那傻儿子却要将此事摆在明面上,蓝玉自然不可能明着同意。
自然!
此事也是得到了蓝玉的默许。
仅从明军称呼自家儿子小王爷便足以证明。
心念至此。
厄尔屎拿着一坛早已准备好的酒水,大步便返回了吐蕃诸将跟前。
“诸将追随本王日久,然今日同归大明便再无臣属之别。”
“自此以后,本王与诸位便是同朝为官,他日若诸将得了富贵,还请不要忘了提携小王。”
“臣等不敢!”闻听此言,一众将官面露惶恐,纷纷起身。
“王爷说的哪里话,我等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要王爷一声令下,让我等重拾战刀,反了大明也是在所不惜!”
“诸位言过了。”厄尔屎应了一声,便招呼眼前众人饮酒。
哪怕知道眼前众人对他还有几分真心,可看着他们饮下毒酒,厄尔屎心中却生不出半分波澜。
若真有的话,那便是暗道一声眼前诸将皆有取死之道。
这些家伙对自己的忠心摆在明面上,只会让蓝玉更加忌惮他这个吐蕃乘王。
所以!
当下这些人本该去死。
酒宴继续,毒酒一杯一杯下毒。
当看到一人猛地口吐鲜血,当即倒在地上,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众将帅见状猛地站起身子。
“那蓝玉要杀我等!”
此时毒已随酒侵入肺腑,那些将官刚欲拔剑出门,去找蓝玉要个说法之时。
可当下却是浑身酸麻,根本没有气力起身。
“王爷快走,明军要杀我等......”
看着这些人弥留之际,还催促自己快走。
厄尔屎抿了一口酒水,淡淡出声。
“诸位错过蓝玉将军了,并非明军在酒中下毒。”
“那.....”
“酒里的毒,乃是本王所下。”
厄尔屎起身走到众人跟前,淡淡说道:“我儿被明军所俘之时,那臧布极言当舍弃犬子,猛攻城池。”
“诸位当时都是在场,可却无一人出声反驳。”
“其意,无外乎是要守住你等那时的富贵,因此便想让本王舍弃爱子。”
“方才诸位虽极言对本王忠心,可诸位的忠心,本王却也是消受不起!”
厄尔屎很清楚,这些人并非是对他忠心。
这些人只对他们自己的富贵忠心。
先前卜尔屎被俘之后,他便想摆出攻城架势显示自己尚有武力,好在蓝玉跟前换一个更好的投降价码。
可这些将帅生怕投降大明之后,他们便没有富贵可言。
因此臧布极力言战之时,这些家伙方才不发一言。
至于方才!
哪怕口口声声说着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们便追随自己反抗大明。
可到底,他们还是想同自己绑在一起,好求一个富贵。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厄尔屎对这些将官倒是没有厌恶,只是当下取他们的性命却也没有半分波澜。
“不过诸位既说愿为本王肝脑涂地,那此时便当是为本王去死吧。”
“毕竟你等若在,明廷对本王仍是忌惮。”
毒发已深,听着厄尔屎这番言语,那些将官虽眸光愤恨、目眦欲裂,可用尽全身力气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厄尔屎拿起酒杯敬在场众人一杯酒后,便也拿起烛火点燃屋内陈设。
借着酒水,火焰迅速升腾。
四周烈火嘶吼,蔓延至那些将官的身上。
看着那些将官表情痛苦,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厄尔屎微微躬身,沉声说道:“我等都是为己,倒无是非对错。”
“黄泉路上,还请诸位兄弟慢走。”
语罢,厄尔屎缓步走出房间。
烈火很快便吞没了整个房屋,里面却是没有传出半分哀嚎。
片刻过后。
当蓝玉带兵赶来,一身伤痕、满身焦黑的厄尔屎泪眼婆娑,语气懊悔道:“还求梁国公下令救火,没准我那些弟兄们还有活路!”
“方才小王与诸将饮酒过多,其间便昏睡了过去。”
“待小王睁开眼,却见屋内竟燃起大火。”
“梁国公!”厄尔屎说着便挣脱身旁兵卒的搀扶,直接跪在蓝玉跟前。
“求梁国公救火,救救小王那些个弟兄!”
纵然知道厄尔屎这是在做戏,可蓝玉也是懒得拆穿。
“乘王放心,本将定竭力救出诸位将帅。”
蓝玉说完便命身旁将士加紧救火。
半个时辰后,火焰虽被扑灭,可里面那些将官也被烧成了焦炭。
看着被明军挨个抬出的尸体,厄尔屎当即便扑上去,发声痛哭了起来。
“求梁国公开恩,准小王将这些将帅之事禀明国主,求国主下令厚葬!”
见这厄尔屎还在演戏。
蓝玉却也没心情同他作伪,直接说道:“本将带兵攻入王都之时,你吐蕃国主早已阵亡。”
“王庭勋贵也尽死于当场。”
“啊?”厄尔屎一时惊愕,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蓝玉。
本以为蓝玉攻占王都,为使大明更好接手吐蕃全境,也只不过是囚禁了他吐蕃国主。
可让厄尔屎没想到的是,自家国主连同王庭勋贵竟都早早死于明军攻占王都的战斗之中。
当下厄尔屎表情错愕,也并非是听到自家国主已去而悲痛。
相反!
他乃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发愁。
倘若蓝玉连吐蕃国主都已杀害,那他小小一个乘王,怕是也压根没放在眼里。
“那......”
简短思量过后,厄尔屎赶忙看向蓝玉继续道:“不知梁国公可否开恩,以大明阵亡将士之礼,厚葬这些将官。”
“毕竟他们现已归顺天朝.....”
“怕也是不妥。”
明白厄尔屎这是想要试探自己。
蓝玉面露为难,沉声说道:“这些将官虽已投效我朝,可对我军而言却也是寸功未立。”
“相反!”
“今日这些将官仍率兵攻城,斩杀我大明将士。”
“倘若本将以我大明阵亡将士之礼厚葬他们,怕是会引来军中将士的非议。”
闻言至此,厄尔屎岂能不明白蓝玉这是打算卸磨杀驴。
他在乎的也不是厚葬这些将官,他是想要试探蓝玉对他的态度。
可听到蓝玉否决,厄尔屎自然明白他是被蓝玉给耍了。
从一开始,蓝玉压根就没打算留下他的性命,至于给他求什么爵位,代替大明朝廷管辖吐蕃自然也就成了空想。
一时间。
厄尔屎脸上悲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凶狠威胁。
“还请梁国公三思,城外尚有数万将士。”
“若不厚葬这些将官,小王恐怕城外那些将士生出哗变!”
“那便请乘王出城,安抚城外那些将士了。”
“蓝玉!”
厄尔屎一时失态,当即怒斥。
可回应他的,却是蓝玉那满不在乎的表情。
“本将也是按规矩办事。”
“今你吐蕃诸将与你乘王一同饮酒,不幸被火烧死。”
“本将实难以大明阵亡将士之礼厚葬。 ”
蓝玉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气的直瞪眼的厄尔屎平静说道。
“正如乘王所言,如今这些将官突然身死,城外兵卒必有异动。”
“还请乘王殿下出城,安抚城外吐蕃兵卒!”
“梁国公就不担心小王难以平息将士心中怨气?”厄尔屎威胁之意更浓,就差把不给他封爵他便率领城外将士攻打王都挑明。
然而明白他的意思,蓝玉却依旧不甚在意道。
“倘若如此,本将虽是痛心却也无可奈何。”
“你.....”
“还望乘王殿下保重。”蓝玉故意摆出一副关切模样,紧跟着道:“若城外将士怨气太盛,不可平息。”
“还望乘王殿下速速进城,待本将平定降卒哗变后,再将剩余吐蕃将士交由乘王管辖!”
“好!”
见蓝玉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连城外那四万兵卒也完全不当回事。
厄尔屎没有多言,当即起身便朝城外走去。
等他刚走出两步,一旁的蓝守义低声说道。
“义父,是否解决此人?”
“若他率领城外兵卒哗变攻打城池,倒还好说。”
“可若是这厄尔屎带兵逃入山林,我军想要清剿怕也困难。”
“不必!”蓝玉表情淡然,默默注视着厄尔屎离开的方向。
“城外那些俘兵一无武器、二无粮饷,他们如何会追随厄尔屎哗变?”
“留在城外,我军每日还会给他们提供饭食。”
先前收缴城外兵卒武器、粮饷的用意,便是为了此时。
蓝玉不相信,在没有粮饷的情况下,城外那些降卒竟还会愿意跟着厄尔屎反叛大明。
“再者!”
蓝玉眼中多了几分淡然。
“若厄尔屎将这些兵卒带走,也是好事。”
“到时候等谢成带大军赶来,一并歼灭便是。”
当下城中守军只有不到两千人是先锋营将士,剩下的万人都是吐蕃王都的百姓。
面对手持利刃的天山兵卒,这些百姓担心城破之日被兵卒杀害,因此奋勇杀敌,巩固城防。
可若是让他们屠杀手无寸铁的城外俘兵,蓝玉没有绝对把握让他们听命。
因此!
城外那四万多名天山兵卒当下来说就是个隐患。
如今形势甚至比那些兵卒拥有武器、粮饷更加棘手。
所以蓝玉才会故意激怒厄尔屎。
只要厄尔屎带领那些兵卒再起兵祸,蓝玉便有信心让守城的吐蕃王都百姓拿起兵器,抵御外敌。
若是厄尔屎带着这些兵卒逃走。
蓝玉却也一点都不担心,待到谢成率领大军赶来,到时候追击这些没有粮草、军械的残兵败将,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片刻功夫。
城外果然传来一阵骚乱。
待蓝玉登上城头,却见厄尔屎已集结城外那些兵卒,齐齐看向城头。
只不过那厄尔屎却没有第一时间下令攻城,反而冲着城头高声呼喊。
“明军不仁,杀我军将帅,更欲屠杀我等!”
随着厄尔屎挥手示意,周围兵卒齐齐高呼,重复着厄尔屎的话。
而看到蓝玉出现在城头。
厄尔屎这才命周围将士熄声,转而看向蓝玉高声斥道。
“梁国公,我等既已战败归降大明,将军何故赶尽杀绝,屠戮我军将帅!”
“一把大火将我军将帅尽数铲除,接下来梁国公是否也要取走我等性命!”
随着厄尔屎声音落下。
城头那些王都百姓纷纷看向蓝玉,那目光之中带着些许疑惑,甚至还有几分责问与不悦。
而蓝玉预料到厄尔屎可能会带着城外四万残兵叫城攻打,也想过他会带领这些兵卒逃回山林。
可唯独没想到这厄尔屎竟会在城下叫嚷,扰乱军心。
“梁国公是否也欲效仿大明开平王,坑杀降卒?”
“小王突然想起来,梁国公早先也是借开平王这个姐夫方才崭露头角,想来坑杀降卒一事也是一脉相承。”
“既是如此,不如梁国公给我等一个痛快,将我吐蕃众人屠戮殆尽便是!”
“乘王说笑了!”
当看到城头那些吐蕃百姓看向蓝玉的目光愈发不善,蓝守义同时也示意先锋营士兵缓缓朝蓝玉身边集结。
眼看众人便要被城下的厄尔屎鼓动,出声责问蓝玉之时。
却见蓝玉语气很是不屑,转而冲城下厄尔屎喊道。
“乘王召集吐蕃诸将饮酒,宴席失火这才使得那些将帅死于非命。”
“如今怎的说本将有意屠杀降卒?”
哪怕厄尔屎拿出已故的开平王常遇春侮辱他,可蓝玉却也压根不放在心上。
“那些将帅因何而死,乘王应该比本将更清楚才是。”
“嗯.....”注意到诸位兵卒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厄尔屎赶忙跳过这个话题,继续冲城头的蓝玉喊道。
“敢问梁国公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是准许我等投效天朝,将我等将士编入大明军阵,还是让我军将士返家自生自灭?”
“亦或是梁国公打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要像对待我朝国主一般,将我等尽数屠戮殆尽,永除后患?”
厄尔屎扫视周围一众兵卒,愈发高声喊道。
“我朝国主、王都勋贵皆被梁国公处死,怕是这些寻常将士的性命,梁国公更加不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