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蓝玉要像对待寻常降卒一般,将他们编入军中,当个普通士卒。
那些将帅相互对视后,赶忙继续上前道:“梁国公有所不知,我各营将士虽被那臧布拖入绝境,可当下各营少说都还有五千兵卒。”
“我等是想.....想梁国公是否能准许我等,重新统领先前兵卒。”
“哦?”
当看到蓝玉略有不悦,默默转向他们。
那些将帅心下一颤,赶忙改口道:“我等只愿为天朝出力,故此才有此想。”
“若让我等率领先前麾下士卒,我等也能更好为天朝效力。”
“本将知道了。”
应了一句后,蓝玉没有继续多言,径直便朝城头走去。
见状。
那些吐蕃将官以为蓝玉算是默认,一个个赶忙俯首下拜,恭敬送别。
然而走出几步后,蓝守忠却有些鄙夷斥道,“这些蠢货倒还当真着急,那厄尔屎都还没向义父索要官职,这些家伙竟是蠢到率先出声。”
“多半是养尊处优惯了,生怕义父不给他们官职,夺了他们先前富贵。”一旁的蓝守义也跟着说道。
不怪二人瞧不起那些将官。
只因当下甚至都还没有处置厄尔屎,这些将官便火急火燎,生怕大明不赏赐他们官职。
如此急不可耐,当真显得很是愚蠢。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既是战败之人,又是俘虏。
自然要先看大明如何处置厄尔屎,然后再为他们自己盘算。
倘若处斩了厄尔屎,这些家伙再表忠心,求一条活路自然无可厚非。
倘若重用了厄尔屎,那他们自然也就不用来这么一套,届时自然也会对他们重新发落,还他们先前官职。
可当下。
这伙人刚一进城便等在城门处,向大明表忠心、索要官职,这般吃相着实太难看了些。
待行出几步,蓝玉轻咳一声,这才出声道。
“若这些人为了富贵能如此急切,想来过些日子改土归流之时,定会守住富贵对抗我朝新政。”
“如此!反倒是容易解决了些。”
正如蓝玉说的这般,那些吐蕃将官在城头说的那番话,更增加了蓝玉要处置他们的决心。
待走入营帐。
却见厄尔屎带着其子卜尔屎早早等在那里。
当看到蓝玉的瞬间,厄尔屎赶忙下拜,恭声说道:“多谢梁国公饶小儿性命,此等大恩我父子二人必当结草衔环,唯死以报!”
冲自家儿子递了个眼色。
卜尔屎这才极不情愿,一同拜道:“小子先前无知,冒犯梁国公。”
“梁国公大人大量,饶小人性命。”
“小人愿为将军效力,为天朝出力! ”
看着这对父子再三跪拜,蓝玉径直走到主位前落座后,开门见山道。
“还是本将先前所言。”
“若能生擒臧布,与他当面对峙。本将自会相信你等投效之心。”
“可若死无对证,届时我朝军中其他将帅如何处置你等,本将虽有心做保,却也不好因私废公。”
“是是是,梁国公所言极是!”哪怕厄尔屎也意识到此时乌藏哈还未将臧布擒拿带回,其中必然是出了变故。
可当下蓝玉说的明白,他却也不敢多言。
“梁国公放心,小王必竭尽全力,擒拿臧布贼子!”
就在厄尔屎说完,准备带着自家儿子告退之时。
只听蓝玉继续说道:“方才本将入城之时,你军中将帅多有投效之意。”
“乘王以为,那些将官是否可用!”
“嗯.....”
厄尔屎微微抬眸,仔细观察着蓝玉脸上的表情变化。
倘若蓝玉真有心宽恕那些将官,此时多半也不会询问他的意见。
况且!
倘若此时他出面为那些将官做保,是否会让蓝玉认定他有拥兵自重之心?
心念微动下,厄尔屎略微沉吟方才说道。
“小王不知从何说起。”
“那些将官虽曾效力于小王,可小王被臧布受困之时,这些将官却无人相救。”
“竟有此事。”
见蓝玉语气多了几分愤慨,厄尔屎愈发确定蓝玉的心思,紧跟着道。
“小王不才,可诸将麾下兵卒却也认小王,也愿听命小王。”
“或许正因如此,在那些将帅眼中,小王若死他们才能更好掌控麾下兵卒!”
厄尔屎点到即止,并未尽言。
他已说明军中将士认他这个乘王,自然也是告诉蓝玉斩杀那些将官并不会激起军中哗变。
可也就在厄尔屎觉得自己所言并无半点疏漏之时,却见蓝玉微微颔首,紧跟着道。
“既如此,那这些将官便交由乘王安置。”
“嗯?”
厄尔屎眼中闪过一抹错愕,赶忙说道:“小王也为明军俘虏,当下怕是不能....”
“乘王说笑了!”
蓝玉出声打断道:“早闻乘王于军中威望甚高,那些将官自然听你乘王号令。”
“当下城外尚有数万将士,也需乘王出面安抚才是。”
“可.....”
“乘王方才提及要为我朝效力,当下便正是此时。”
见蓝玉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厄尔屎虽有百般不愿,可还是拱手领命。
而走出帅帐。
方才一直无言的卜尔屎当即愤愤出声道,“父王,那蓝玉乃是要您自断臂膀,斩杀军中将官不成?”
“慎言!”
厄尔屎表情惊恐,忙环顾四周。
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压低声音道,“你所言不错,那蓝玉便是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些将帅,因此才命为父处置。”
“可如今你我也是寄人篱下,除听命之外哪里还有别的法子?”
“况且.....”
自家儿子的意思,厄尔屎自然明白。
那些将官如今尚且听从他的号令,明军出于忌惮,也断然不会亏待了他。
可若是眼下自己出面将这些将官处死,还真如自家儿子说的那样,乃是自断臂膀之举。
只不过那蓝玉却也是打错了算盘。
他厄尔屎对天山军团的掌控并非体现在各营将官忠心追随。
没了这些将官,他厄尔屎也并非彻底失去对天山军团的掌控。
相反!
城外那些天山军团的将士皆听命于他厄尔屎。
自己并非借助各营将官才能统帅兵卒,而是各营将官有了自己的授命方能统辖各营兵卒。
那蓝玉若是以为没有这些个将官,自己便失去了对兵卒们的掌控,那便大错特错。
此刻的厄尔屎甚至有些期待不久之后打蓝玉脸的场景。
毕竟届时一旦证明城外兵卒对自己的忠心耿耿,到时候明朝朝廷再怎么不愿授予自己爵位。可为了安定城外那些兵卒,为了安定吐蕃,到时候也一定会赏赐自己爵位。
最为主要的,乃是当下他与蓝玉并非从属关系。
他天山军团和明军也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只是被俘。
别的不说。
一旦此时城外的四万多人马聚众哗变,在大明将士正是松懈之时,拿下王都甚至要比先前攻城更加简单。
说投效大明当真有些折辱了他。
倒不如说是他厄尔屎带着自己麾下人马,加入大明。
所以厄尔屎压根不担心蓝玉吝啬,他更不在乎那些将官死后,他被蓝玉随意拿捏。
念及至此。
厄尔屎带着卜尔屎朝城下走去的同时,淡淡说道:“按照明朝朝廷的惯例,为父在吐蕃乃是王爷,投效大明最差也是个国公。”
“当下之所以对蓝玉言听计从,也不过是想争一个世袭罔替,让你同享富贵。”
“最好明朝朝廷能让你我父子留在吐蕃,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关起门自己做主!”
“父王所言当真能成?”
看着自家儿子那一脸惊喜的模样,厄尔屎笑笑继续朝城下走去。
而看到厄尔屎从城墙走下来,那些将官立即便又围了上去。
“王爷,明军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王爷在吐蕃威望甚高,最起码也要封个国公。”
“没错!若是明朝朝廷太过吝啬,咱们还有五万人马,大不了再和他们打一场!”
“胡说什么!”厄尔屎表情阴沉,怒声斥道。”
“如今我等既已归顺大明,似这般大逆不道之言今后莫要再提!”
“可是王爷.....”
见那些将官依旧满脸苦涩,在为他们自己的前途担忧。
厄尔屎语气一顿,转而出声道:“诸将大可放心,明朝素以宽仁着称,自然不会亏待我等。”
此话一出,那些将官顿时便松了口气,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厄尔屎趁热打铁,继续道。
“如今我等虽都投效大明,按理来说便是大明的臣子。”
“可说到底,我等众人皆出身吐蕃,倒有同源之谊。”
“今后为明廷效力之时,诸位当相互协助,共图富贵。”
“王爷说的是,我等仍听命王爷!”
“我等仍听命王爷!”
厄尔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便也邀请众人一同饮酒。
“乌藏哈将军呢?”
“还没能将臧布那贼子带回?”
“嗯.....”
见众人不语,厄尔屎转向自家儿子道。
“你去禀报蓝守忠将军,请守忠将军命我等带兵一同追击臧布,支援乌藏哈将军。”
冲卜尔屎递了个眼色后,厄尔屎便也带着一众将官朝房内走去。
不多时。
卜尔屎重新返回蓝玉帅帐。
“启禀梁国公,诸将果有反意,我父现已决心替朝廷处置诸将,还望梁国公允准。”
见坐在主位上的蓝玉并未出声,卜尔屎再次重复道。
“我父现已邀诸将同饮,有意在军中.....”
“咳咳!”
不等卜尔屎说出下毒二字,蓝玉很是突兀的轻咳出声。
当看到卜尔屎那傻小子还打算继续往下说,一旁的蓝守义直接出声斥道:“诸将既已投效我朝,我朝自是要以礼待之。”
“是否如你所言,诸将心存反意。”
“此事还需彻查,未有定论之前,自然不得处置那些将官。”
“嗯.....”
面对蓝守义的呵斥,卜尔屎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和他父亲同他讲的简直完全不同。
“那.....”
略微一顿后,卜尔屎只得继续说道:“乌藏哈追击臧布至今未回,还请梁国公下令,准小人带兵追击。”
“守忠,你带兵随小王爷一同追击!”
“是!”
语罢。
蓝守义、蓝守忠二人带着卜尔屎便走出了营帐。
“守义将军,梁国公不是有心处置那些.....”
“小王爷!”蓝守义再次打断道,“我朝陛下素来宽仁,义父深受陛下信重,自然要秉持陛下恩旨,善待吐蕃众人。”
“对于那些投效的将官,义父自会以礼待之。”
见蓝守义咬定这个说法。
卜尔屎心念微转,赶忙冲一旁的蓝守忠道:“还望守忠将军稍候,小人先去通知我父,再同将军出城追击臧布。”
丢下这话,卜尔屎赶紧朝诸将饮酒的地方跑去。
若是蓝玉没有处置诸将的心思,他父亲却自作聪明,铲除了那些将帅。
反倒是自找麻烦。
片刻功夫。
“父王,那蓝玉准许孩儿带兵出城,追击臧布。”
“好。”
见自己儿子似有话要说,厄尔屎起身冲正在饮酒的诸将说道:“那臧布的白牦军都是精锐骑兵,本王去给犬子寻些快马,好尽早将那臧布绳之以法。”
待走出房屋后,卜尔屎赶忙冲自己老爹道。
“父王,那蓝玉并无铲除诸将的心思。”
“什么?”厄尔屎有些不太相信,当即问道:“蓝玉亲口说的?”
“那倒不是。”
将自己在蓝玉跟前禀报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尽数说完后。
卜尔屎面色焦急,紧跟着道:“既然蓝玉没有这个意思,父王倒也不必自找麻烦。”
“有这些将帅在,明军也必要忌惮几分。”
看着自家儿子想当然的模样。
厄尔屎轻笑一声,便也没有多言。
“你且去追击那臧布。”
“不过切记,那臧布对为父恨之极深,你务必保护好自己。”
“父亲放心。”
卜尔屎似是还不放心,再次出声提醒道:“反正蓝玉没有明令父王处置那些将官,父王索性就装糊涂瞒过便是,如此同样是保全我天山军团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