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鸢一顿,察觉到了青年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低落与痛楚。
她心中酸涩难言,不再犹豫,被他攥住的手腕轻轻挣脱出来。
旋即,她抬起双臂,主动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他依旧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傻子。”
她的声音闷闷地响在他胸前,带着心疼,手臂收拢,给予他一个坚定而温暖的拥抱。
怀里的人比他娇小的多,却努力地拥着他,声音也在轻轻地颤。
“宋听澜,我就说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宋听澜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师兄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在意吗?”
她将头埋在他胸膛,声音闷闷的。
“其实我眼里的师兄,是清冷外表下会偶尔流露出几分温柔,是包容背后藏着点腹黑小心思,每次明明吃醋却还要强装大度的样子……但我喜欢这样的师兄。”
“我在意的,是那个真实的、完整的宋听澜。”
“他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模仿品。”
她微微踮起脚尖,主动凑近他依旧残留着痛苦迷茫的脸庞,鼻尖几乎蹭到他的下颌,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
“师兄,”她的声音放得极轻,云一样,轻飘飘的,却不飘渺,只有坚定。
她不是木头,她也有心。
她见证了他的所有,他们生死与共过这么多次,又怎么可能不在意他?
“你不需要模仿任何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你冷漠也好,偶尔别扭也罢,甚至像刚才那样霸道不讲理……都没关系。因为那都是你。”
“我在意的,就是这样的你,独一无二的宋听澜。”
“所以,别再为了一句我早已忘记的话折磨自己数百年了,好不好?”
她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紧蹙的眉心,试图将那深刻的褶皱抚平,带着无尽的怜惜。
房间内一片死寂。窗外竹叶的沙沙声似乎也远去了。
宋听澜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听着她一句句剖白的话语,如同甘霖,一点点浇灌在他早已干涸龟裂的心田上。
那些积压了数年的沉重枷锁,那些自我怀疑和隐忍的痛苦,在她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中,在她清晰无比的话语里,开始寸寸碎裂、崩塌。
他眼底翻涌的浓重暗色,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震动,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破土而出的、几乎让他眼眶发热的暖流。
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看着她因方才激烈的亲吻而依旧红肿湿润的唇瓣,看着她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心疼。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不是因为他模仿了谁,仅仅因为他是宋听澜。
一种迟来的、巨大的酸楚和更汹涌的暖意猛地冲上他的鼻尖和眼眶。
宋听澜喉头剧烈地滚动着,下颌线绷紧,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阿鸢……”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只是一个气音。
那箍在她腰后的手臂,猛地收紧,这一次不再是带着恐慌的禁锢,而是失而复得般的、带着无尽后怕和珍视的拥抱。
宋听澜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季清鸢清晰地感觉到颈窝处传来一阵湿意。
那细微的、温热的湿意,如同滚烫的熔岩,瞬间烫穿了季清鸢的心房。
她环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无声地给予他支撑和抚慰,任由他将所有的脆弱和失态都埋藏在她温暖的颈窝里。
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她只是轻轻地、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紧绷的背脊,像安抚一只受了巨大惊吓后终于找到港湾的猛兽。
昏暗的光线里,两人紧紧相拥。
门内是劫后余生的静谧与无声流淌的、足以抚平一切伤痕的温情。
而门外是沉沉的夜色,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收拢呈扣门模样,却僵直着迟迟没有扣下去。
蓝袍公子如雪中雕塑,在门外默然立着,不知站了有多久,久到似乎有一滴露水轻轻落在脚下的石板路上。
他身侧,垂落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根素白的玉簪。
那是今日她急匆匆赶过来看他时,不小心落在门口的。
被他捡了,捡了姑娘的东西,要还给人家,于是他又多了一个可以来找她的理由。
……或许他不该来的。
辞玉轻轻放下手,清雅温润的瑞风眼也微垂着。
他转过身,一步又一步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