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混乱的喘息声,时间也仿佛在一片混乱中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季清鸢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软得几乎要顺着门板滑下去时,那凶狠掠夺的力道才稍稍放缓。
宋听澜的唇终于离开了她已然红肿的唇瓣,但并未远离。
他额头抵着她的,灼热的呼吸依旧粗重地喷洒在她的鼻尖和脸颊上,带着情动的剧烈起伏。
他依旧紧紧地禁锢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季清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如同离水的鱼。
唇瓣上火辣辣的疼痛和残留的、属于男子的滚烫触感,让她脸颊红得几乎滴血,连带着眼尾都染上了一层薄媚的湿红,水光潋滟。
身体深处那陌生的悸动还未平息,她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只能依靠着腰间粗壮手臂的支撑,才没顺着门板滑落。
两人在昏暗的门后紧紧相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昏沉的暧昧。
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交织,如同擂鼓。
“……师兄…”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喘息后的轻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她试图抬起被他攥住的手腕,却引来他更紧的钳制。
“别走。”
他哑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抵着她的额头微微蹭了蹭,像一只终于露出脆弱肚腹、寻求确认的猛兽。
“……别去找他。”
可怜的、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一般。
与往常那清越的声音不同,男子此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脆弱和恐慌,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方才被他强吻的羞恼和气闷,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酸涩。
她从未想过,那个在所有人眼中清冷疏离、情绪稳定如磐石的宋听澜,那个总是对她无限包容、甚至能容忍她身边环绕着其他男人的宋听澜,内心竟藏着这样深的不安和恐慌。
这数百年来……他竟是如此度过的?模仿着辞玉,压抑着自己?
季清鸢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停止了挣扎,被他攥住的手腕微微动了动,反手轻轻覆上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背。
指尖触及他紧绷的皮肤,感受到他那细微的、因情绪剧烈波动而无法抑制的颤抖。
“听澜…”她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试图穿透他眼底那片浓重的阴霾,“看着我。”
宋听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随即,那长而浓密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如同濒死的蝶翼。
他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挣扎,最终,还是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痛楚,抬起了眼帘。
季清鸢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听清楚,宋听澜。”
她加重了语气,目光坚定。
“我不喜欢辞玉,从来都不喜欢。”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宋听澜被妒火烧灼的脑海。
宋听澜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季清鸢因惊惧和愤怒而泛红的眸子,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你说……什么?”
季清鸢急促地喘息着,她仰着头,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那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说,我不喜欢辞玉。”
“当年在梨花镇……我只是随口一说,说他温文尔雅,人人都喜欢,但那只是欣赏!”
“就像看到一幅好画,听到一首好曲,见到一个很好的值得夸赞的人那样。”
“我季清鸢,从头到尾,都从没说过喜欢辞玉!”
季清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试图驱散他心中根深蒂固的魔障。
“我对辞玉上神,只有感激,只有敬重。”
“他当年救我,是恩义,我铭记于心,倾力相报,仅此而已!这与我心中在意谁,喜欢谁,毫无干系!”
宋听澜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眼中的风暴骤然凝固,随即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痛楚所取代。
百年。
整整百年。
他因为她一句对辞玉风仪的欣赏之词,便将自己套进了一个名为“温润端方”的沉重枷锁里。
他收敛起自己骨子里的淡漠孤僻,藏起偶尔闪现的锐利锋芒,学着辞玉的从容儒雅,学着辞玉的包容忍让。
他看着她身边出现岑川、江岫白、北冥离的纠缠……他告诉自己,要像辞玉那样包容,要足够好,足够像她“喜欢”的那种人,才能最终赢得她的心。
这漫长的模仿和压抑,早已融入骨血,成为了他面对她时的一种本能。他以为这是靠近她的唯一路径。
却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方向。
他模仿的,只是她口中一句对云端的仰望。
而她真正在意的,从来不是那些表象的风仪。
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撑在门板上的手无力地滑落,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那禁锢着季清鸢腰肢的手臂,也终于松懈了几分力道。
他仿佛被生生折去了傲骨一般,端方的竹也倾折下来,失去了仰仗的心念,颓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