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呼吸·拾壹之型·日晕之龙·头舞!”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爆发。
那光芒凝聚成一条飞舞的龙形,龙首昂扬,朝着无惨的位置噬咬而来。
热。
极致的热。
这是太阳的味道。
铮——
一声尖锐的琵琶声在无限城中炸响。
无惨脚下的空间,他身后的空间,他头顶的空间,全部都在一瞬间扭曲,翻转,折叠。
鸣女的血鬼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动。
要把他从那个位置移走。
必须移走。
但那条火龙,太快了。
在空间完全闭合的前一刻,龙首穿透了层叠的障子门。
噗嗤。
无惨只感觉身体一轻。
从左肩到右侧的腰腹,整个上半身,连同三颗心脏,五重大脑,全部消失了。
切口平滑,焦黑,没有一滴血流出。
所有的血肉,都在接触的瞬间被高温蒸发。
属于太阳的力量,在伤口上燃烧,阻止着细胞的分裂。
啪。
他被转移到了无限城的另一端,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只剩下半截的身体,在地上抽搐。
剧痛。
似乎灵魂都在哀嚎的剧痛。
但他没有发出惨叫。
他趴在地上,仅剩的半个身体,开始发出奇怪的声响。
“呵呵。”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扭曲的,癫狂的,不成调的笑声,在死寂的无限城里回荡,撞击在每一个角落,再反弹回来,层层叠叠,交织成一片疯狂的交响。
站在远处的男人,没有追击。
他只是维持着收刀的姿势,安静地听着。
那双赤红的眼眸,依旧是最初的平静,没有任何变化。
无惨的笑声,渐渐停了。
他用仅存的一只手,撑起残破的身体,断裂的血肉在太阳力量的灼烧下发出滋滋的声响,缓慢地,艰难地再生着。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那个男人。
脸上的恐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愤怒,羞辱,以及恍然大悟的傲慢。
“你不是那个人!你不是续国缘一!”
无惨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重新掌握局势的笃定。
“你居然,喊出了招式的名字。”
他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嘲笑对方。
“继国缘一,从来不这么做。”
“他斩我的时候,只有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没有多余的任何一个字。”
无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再生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还有那一招。”
“日晕之龙·头舞。”
“很强,确实是日之呼吸的剑技。”
“但,不是斩伤我的那一招。”
“你所用的,不是将我逼入绝境,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那一招!”
当年续国缘一击败无惨的是日之呼吸·第是十三型。
而不是拾壹之型·日晕之龙·头舞。
更重要的是当年续国缘一的赫刀会破坏鬼的内脏,让鬼一直受到内脏仿佛被熊熊燃烧的烈焰灼烧般的痛苦,并令鬼的身躯逐渐崩坏且无法再生。
虽然伤口依旧在燃烧,阻止着自己的细胞分裂。
但……自己身上治愈之力,遏制住了伤口的蔓延。
紧紧是几个呼吸无惨的身体,便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新生的血肉,让他重新找回了身为鬼之王的自信。
他站了起来。
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残破的衣物。
雪白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你不是继国缘一。”
“一个已经死了几百年的亡灵,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
无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男人,里面充满了怨毒和一种病态的兴奋。
“你是他的后人,对吗?”
“是那个家族的漏网之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当年,竟然没有斩草除根!”
他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兴奋得身体都在发抖。
“一个继承了呼吸法和剑技的后代,伪装成先祖的模样。”
“就凭这种程度的把戏,也敢站在我的面前?”
“就凭这种拙劣的模仿,就想让我感到恐惧?”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充满了被欺骗后的暴怒。
“我会杀了你。”
“我会用比对付继国缘一残忍一百倍,一千倍的方式杀了你!”
“我会把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拆下来,把你的血肉喂给我最下等的鬼!”
“我会找到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所有与你有关的人!”
“我会让他们在你面前,变成丑陋的怪物,再让他们亲手把你撕碎!”
“我要让继国缘一这个姓氏,这条血脉,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无惨咆哮着,宣泄着刚才积攒的所有恐惧和屈辱。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一个死人。
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一个活在先祖阴影下的可怜虫。
面对无惨的咆哮,那个男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他身上那层如同火焰般燃烧的气场,缓缓散去。
那张与继国缘一别无二致的脸,开始像水波一样晃动,然后,一点点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年轻的,清秀的,属于人类少年的脸。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现在的他,跟续国缘一完全不同。
陈羽撤下了幻术。
他看着对面那个因为愤怒和兴奋而面容扭曲的鬼王,平静地开口。
“后人?”
“继国缘一的血脉?”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个中年男人的沉稳,而是属于少年的清朗。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无惨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脑子里的思绪,断了。
不是继国缘一。
也不是继国缘一的后人。
那他是谁?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我刚刚变成这样也只是感觉有趣而已。”
陈羽随手挽了个刀花,将刀刃上残留的最后一丝赫色甩掉,恢复了漆黑的刀身。
“大概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鬼之始祖,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究竟有多狼狈吧。”
“现在看完了。”
“感觉,也不过如此。”
“人家‘桃屋猫’老师,数十年来勤勤恳恳画本子,也不枉了写一个‘无惨’。你这个连阳光都见不得的腌臜东西,居然也好意思叫‘无惨’!还变身成女性,莫非真想被人在身上写几个‘正’字不成?”
面对陈羽的挑衅,无惨的表情,凝固了。
虽然不理解对方这句话的意思,但也能感觉到那张年轻面孔下,语言里毫不掩饰的戏谑。
一种把他,鬼之始祖,当成某种笑料的轻蔑。
“你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无惨的声音干涩,他试图找回自己的威严,却发现那份君临天下的气度,早已在刚才的恐惧中碎裂。
陈羽将日轮刀扛在肩上,刀身纯粹的黑色,不反射一丝光。
“我胡说八道?”
“看来你真的不懂。”
“也对,一个活在阴沟里的生物,怎么会懂人类的瑰宝。”
“真是可悲啊,鬼舞辻无惨。”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配不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抽在无惨那张正在恢复的脸上。
他身为鬼之王的尊严,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踩在脚下,反复碾磨。
“你找死!”
愤怒压倒了最后的理智。
“鸣女!”
无惨对着空无一物的上方咆哮。
“把无限城里所有的鬼都叫过来!”
“我要看他被分食!我要听他的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一声琵琶音,突兀地响起。
铮——
整个无限城的空间,随着无惨的怒火而剧烈扭曲。
四周的木质墙壁、拉门、地板,像是活物一样疯狂地错位、重组。
空间不再是稳定的建筑,而是无惨暴怒情绪的延伸。
数道木门在陈羽的四面八方凭空出现,然后猛地敞开。
门后,不是房间。
是挤压在一起,形态各异的鬼。
有的三头六臂,有的口生獠牙,有的身体如同烂泥。
它们闻到了生人的血肉气息,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站在中央的陈羽。
“吼!”
嘶吼声汇聚成一股音浪,冲击着耳膜。
下一秒,上百只鬼,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陈羽。
“哦,人海战术吗?”
陈羽扛着刀,甚至没有改变姿势。
“真是老套的战术。”
“不过,也挺壮观的。”
他看着扑面而来的鬼群,终于将肩上的刀拿了下来。
“无惨,看好了。”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军队。”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使用任何呼吸法的招式。
只是一步踏出。
然后,挥刀。
“魔力解放·风之呼吸·风王铁锤。”
风。
一股庞大的,肉眼可见的气流,从他的刀身上爆发。
那不是斩击。
那是一股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毁灭性的力量。
力量呈扇形,横扫而出。
犹如凶猛的龙咆,轰然并发出来。
冲在最前面的鬼,身体在接触到风压的瞬间,就停滞了。
然后,它们的身体,从外到内,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挤压,变形,最后砰然碎裂成漫天血肉。
这股力量没有停止。
它向前推进,摧枯拉朽。
无论是怎样的鬼,无论是何种的异能,在这股力量面前,都显得毫无意义。
因为太过集中在一起,这些恶鬼遭受到远超常规威力的打击。
一片接一片的,鬼被抹除的寂静。
整个过程,不到三次呼吸的时间。
刚才还拥挤不堪,如同鬼怪巢穴的空间,此刻,空了。
就仿佛被看不见的巨人之手横扫大地一般开辟出一条通道。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木屑搅拌在一起的尘埃。
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刀身在不断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