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羽摇头的动作,炭治郎脸上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连带着整个人的肩膀都垮了下来。
鬼,是不可逆的。
这是所有鬼杀队剑士的共识,是数百年来用无数生命换来的铁律。
炭治郎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
又一次希望破灭。
就连刚刚被弹飞回来,正准备继续冲上去干架的伊之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沉重的气氛,停下了脚步,只是用他那野猪头套的鼻孔喷着粗气。
我妻善逸更是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看陈羽,又看看失魂落魄的炭治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羽看着眼前的少年,对方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失望情绪,他能感觉到。
他确实没有办法逆转鬼化。
那种从细胞层面开始的质变,除非他花大量时间去研究鬼的本质和基因序列,否则无从下手。
况且,他也没有那个时间。
马符咒的力量可以净化一切“异常”,无惨的诅咒和精神控制自然也算在内。
但祢豆子的鬼化,已经成为了她生命形态的一部分,而不是单纯的“病症”或“诅咒”。强行净化,只会连同她的存在本身一起抹除。
“我无法将她变回人类。”
陈羽再次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但是,既然来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他说着,伸出了手。
一个朴实无华的木箱,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上。
箱子不大,就是炭治郎背后那种制式规格,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
陈羽将木箱随手一抛。
木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在炭治郎面前的石地上,没有发出沉重的声响。
炭治郎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箱子,又抬头看看陈羽,不明白他的意思。
“给你的。”陈羽言简意赅。
“这……”炭治郎迟疑。
“打开看看。”
炭治郎犹豫了一下,蹲下身,伸出手,触碰到了那个木箱的搭扣。
入手的感觉,是再普通不过的木材质感。
他拨开搭扣,掀开了箱盖。
下一秒,炭治郎的动作僵住了。
凑过来看热闹的我妻善逸,嘴巴在一瞬间张到了最大,眼睛瞪得像是铜铃,发出了“诶——?!”的怪叫。
伊之助更是直接,把野猪头套凑到箱子开口处,试图把整个脑袋都塞进去。
箱子内部,根本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
而是一个宽敞得有些过分的房间。
里面铺着柔软的榻榻米,甚至还有桌椅和被褥,布置得温馨又舒适。
整个空间,甚至比他们现在住的木屋还要大上不少。
“里面施加了一种空间术法,木箱的摇晃不会影响里面的空间。”陈羽平淡地解释,“这样,你的妹妹就不用一直蜷缩在狭小的黑暗里了。”
自己随手制作的木箱子,加了个无痕伸展咒,就当是送给主角的礼物了。
炭治郎的手指在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箱子的边缘,感受着那不可思议的内部空间。
他想起了祢豆子每次蜷缩着身体,钻进那个小箱子里的样子。
想起了她为了适应箱子,把身体变小后的委屈。
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他猛地站起身,将面前的箱子推开,然后对着陈羽,再次深深地,深深地鞠躬。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这个木箱我不能要!”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于这个多次帮助自己的人充满了感激。
“不,你可以要。”
陈羽看着他,目光平静。
“我对你家族传承的‘神乐舞’,能跳一下那个吗?”
炭治郎猛地抬起头,满脸都是意外。
“火之神神乐?您……您怎么会知道?”
那是灶门家代代相传,只为在新年时祭祀火神而跳的舞蹈,除了家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陈羽没有回答他“如何知道”这个问题,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的一切。
炭治郎明白了。
对于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神仙”大人来说,知道这些事情,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这是他唯一能拿出来的,可以回报对方的东西了。
“我明白了!”
炭治郎郑重地将新木箱放在一旁,然后走到了庭院中央的空地上。
他调整呼吸,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那是在他记忆深处,由身体早已记住的,父亲曾无数次跳过的舞蹈。
炭治郎动了。
他的动作舒展,带着一种古朴的韵律。
一呼一吸之间,身体跟随着某种特定的节奏起舞。
陈羽静静地看着。
他能解析出这支舞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的节奏。
很精妙,很古老。
但是,不对。
就像一台构造完美的机器,却没有接入能源。
它只是一个空壳。
在那田蜘蛛山,因为自己的提前介入,炭治郎并没有在绝境中回忆起父亲的话语,没有领悟到将神乐舞转化为战斗技巧的奥秘。
所以,他现在跳的,就真的只是一支祭祀的舞蹈。
一支好看的,没有灵魂的舞蹈。
当炭治郎跳完最后一式,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时,陈羽也看完了。
他没有学会日之呼吸。
“……怎么样?”炭治郎有些紧张地问道,他希望这支舞能让对方满意。
“很有趣的舞蹈。”陈羽给出了评价,“但它不完整,或者说,你现在跳的并不完整。”
“不完整?”炭治郎不解。
陈羽没有继续解释,他决定换一种方式。
“灶门炭治郎,我想跟你也做个交易。”
当“交易”两个字出口时,庭院中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我妻善逸和我妻善逸能感觉到,气氛变了。
之前那种高人隐士的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们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炭治郎也感觉到了。
他站直身体,神情严肃。
“您请说。”
“你在为一个叫‘珠世’的鬼,收集十二鬼月的血液,研制出让祢豆子变成人类的药,对吗?”
陈羽的话,像一道惊雷,在炭治郎的脑海中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骇。
这件事,是他和珠世小姐之间最大的秘密!是他们为了研制出能让鬼变回人类的药,而定下的约定!
除了他和珠世小姐、愈史郎,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可现在,眼前的男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炭治郎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看着陈羽,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那种非人的、全知般的可怕。
“作为报酬,我可以帮你。”
陈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会消灭鬼王,也会帮你集齐十二鬼月的血。”
我妻善逸倒抽一口凉气。
消灭鬼王,真是好大的口气。
而且十二鬼月!
那可是鬼中最顶级的存在!
随便一个下弦,就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
不愧是打败风柱和炎柱的存在,一开口就是奔着无惨而去的。
炭治郎的呼吸也停滞了。
他被这个提议砸得头晕目眩。
那原本看起来遥遥无期,甚至要用一生去完成的任务,现在,对方却说可以帮他完成。
“我……我需要付出什么?”炭治郎的声音干涩。
“很简单。”
陈羽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炭治郎面前。
“放开你的精神,不要抵抗。”
“让我看一看,根植于你血脉中的,属于你先祖的记忆。”
“我要的,是完整的‘火之神神乐’。”
查看记忆?
炭治郎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但他听懂了对方的要求。
对方要用一个匪夷所思的条件,换取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于自己身上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是生物对于未知和侵犯的本能抗拒。
可是,那个报酬……
集齐十二鬼月的血。
那是祢豆子变回人类的,唯一的希望。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崭新的木箱,仿佛能看到祢豆子在那个宽敞的房间里安睡的模样。
一边是虚无缥缈的“先祖记忆”,一边是实实在在的、能拯救妹妹的希望。
这个选择,根本不需要犹豫。
炭治郎抬起头,他的眼神中不再有迷茫,只剩下坚定。
“我同意。”
“好。”
陈羽站起身,走到了炭治郎面前。
“放轻松,不要抵抗。”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炭治郎的额头上。
“摄神取念。”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精神力量,瞬间涌入了炭治郎的脑海。
炭治郎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
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飞速闪过。
他看到了自己和家人在山里生活的点点滴滴,看到了父亲在雪夜里起舞,看到了那场灭门的惨剧,看到了祢豆子变成鬼的样子……
这些记忆,陈羽只是轻轻扫过,没有停留。
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绕过了炭治郎自身的记忆,向着更深层,那片潜藏在血脉源头的意识深处探去。
很快,他找到了。
那是一片被尘封的记忆碎片。
画面展开。
一个穿着市松图案羽织,额头有火焰状斑纹,耳朵上戴着日轮花纸耳饰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手中握着一把日轮刀。
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缓缓地,将日之呼吸的十二个型,一一演练了出来。
圆舞、碧罗之天、烈日红镜、幻日虹、火车、灼骨炎阳、阳华突、飞轮阳炎、斜阳转身、辉辉恩光、日晕之龙·头舞、炎舞。
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天地的至理。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与太阳的脉动合二为一。
那不是舞蹈,而是最纯粹的剑技。
是斩尽世间一切恶鬼的,起始的呼吸。
陈羽静静地“看”着,将这一切,分毫不差地烙印在了自己的灵魂之中。
许久,他收回了手指。
炭治郎一个踉跄,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片刻后,陈羽睁开眼。
“交易成立。”
陈羽对炭治郎说道。
他看着炭治郎:“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从今天起,我会履行约定,帮你收集十二鬼月的血液。”
“你……你只需要等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