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你就别跟我争斗这些了。”云儿疲倦的说道，“我就是想给她做，这不也来不及了吗。”
“你不给做我给做！”韶华道，站起身就往出走，“小孩子就盼着过年穿这身新衣裳，你让黄芽穿着这一身出去，她心里会怎么想？！”
“那我也拿回去缝扣子吧。黄芽跟我走。”皇妃说着，又对云儿说道，“你赶快收拾，收拾好了早点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黄芽还没洗头呢。”云儿道。
“你只管收拾你的，”皇妃道，“我回去给她洗吧。”
皇妃回来，看见韶华还是气鼓鼓的，便笑她。韶华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去云儿那边就忍不住动气。”
“你是跟着她急躁的。”皇妃道，“云儿真是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来多爽快利落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皇妃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云儿现在的样子，只能是摇头。
“这女人啊，都是这个样子。一成了家，有了孩子，哪能还顾得上别的。”老夫人叹道。
“那我不是女人吗？”皇妃道，不同意老夫人的这个观点。“女人有了孩子更应该好好注重形象，给孩子做个好的榜样。要不孩子有样学样，将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叫没老人的夸孝顺，没孩子的夸干净。”老夫人道，“让你养着两个孩子，洗衣做饭收拾都是你一个，看你还说不说这话。”
“那我也不会邋里邋遢的。”皇妃道，“我就算都顾不过来，也会先捡紧要的做了，剩下的慢慢来。”
“这倒是。”韶华道，“皇妃做什么都有算计，不会跟云儿一样，就像掐了头的苍蝇，没个头绪。”
“再说了，我怎么会那么想不开？放着有人不用，非要自己去受那个罪？”皇妃道。
“说不过你。”老夫人罢战道。
“那是因为我有理。”皇妃哼道。
有王妈准备年夜饭，皇妃和韶华便加紧时间给黄芽收拾。韶华破了老夫人的例，大三十的动了剪刀，找出一块准备做鞋的青花布来，给黄芽做裤子。黄芽从小都是穿着浩子退下来的旧衣服，不是蓝的就是黑的，看见这么鲜亮的颜色，喜欢的不住用手摸。还问韶华：“小姨，这真是给我做的吗？”韶华说是的，她还不放心，又道：“那要是我娘回去，让给我哥穿呢？”
“让你小姨给你缝两个红兜兜（口袋），看他好意思穿。”皇妃笑道。
韶华真的找出两块以前衣服上裁下来的绸布，一块是橙黄色的，一块是桃粉色的，给黄芽缝了两个口袋。黄芽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颜色，两个眼睛都放出光来。
皇妃拍拍韶华道：“功德无量！”
“哎呀这算什么。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韶华笑道。
“不是说这点东西，或者这点功夫。”皇妃道，“是你给小黄芽心里种下了美的种子。让她知道她可以拥有这么美好的东西，不是只配穿哥哥的旧衣服。这会让她以后的人生有很大的不同。”
韶华被皇妃说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摸着胳膊说道：“那我以后就多给她做花衣服。”
“我也会的。”皇妃道。
皇妃给黄芽洗了头发，洗了脸。在炉子边烘干。然后让韶华给扎成小辫子。“原来黄芽根本不丑，是你妈不给你好好梳洗！”韶华看着黄芽说道。
“可不是。”老夫人也说道，“这才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黄芽低头看着身上的新衣服，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丸子回来看见黄芽时，也睁大了眼睛，说道：“你是小黄毛？你怎么变样儿了？”
“不许给人起外号。”皇妃道。
“这哪是我给起的，这是我大麻花叔给她起的名字。滩里的小孩儿都这么叫她。”丸子依旧上下打量着黄芽，“我这还是好听的呢。”
“那不好听的是什么？”皇妃问。
“……”丸子看看皇妃，还是忍不住笑道，“叫她大头宝宝。”
听到丸子这么说，黄芽几乎把头缩在了胸腔里面，退在墙边，一个劲的抠手指头。黄芽太瘦弱了，显得头大的有些跟身体不协调。这些孩子起外号还真不是随便乱起的。
“他们还给她编了歌呢，”丸子说着唱了起来，“大头宝宝，爱吃饺饺，你娘打你，告你姥姥！”
“丸子！”皇妃厉声道，“你忘了别人给你起外号时你是什么样儿了？”
丸子满不在乎的嘟着嘴，“他们现在谁也不敢给我起外号，要不我大大就会告诉他爹，让他爹回去揍他们！”
“你大大能给你撑腰，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就不知道给黄芽撑腰呢？”皇妃道。
“浩子都不管他！”丸子道。
“那是因为你这个当哥哥的没给他做好榜样。”皇妃道。“你爸爸跟你大大还有大麻花叔是过命的交情，下来你跟浩子还有黄芽也是这样，别人欺负黄芽那就等于是欺负你们，你们怎么能不管呢？”
丸子低着头不作声了。
“黄芽过来。”皇妃叫黄芽，“以后要有谁再叫你外号，你就告诉给丸子哥哥，让他教训他们。”
说完，又问丸子，“你敢不敢给黄芽出头？”
“可，浩子都不管……”丸子还是不情愿的说道。
“你管了，浩子就也会管的。”韶华道。
“那……好吧。”丸子嘟着嘴道。
太阳落山了，王妈把做好的菜一样一样上了桌，冷的热的，满满一大桌子。
“丸子，去洗手上香，放炮仗，准备开饭了。”皇妃吩咐丸子。
“不等爸爸了吗？”丸子问。
“你会不会上香？”皇妃问。
丸子点头：“会。”
“那就不用等爸爸了，以后每天都由你来上香。”皇妃道。说着把火递给丸子，“就照着你爸爸的样子，要恭恭敬敬的。”
皇妃又对韶华说道：“赶紧把屋里的脏水都倒了，安了神就不能再倒脏水了。”
韶华忙去倒水。丸子拿着火，去到墙边放香炉的地方，捻出三根香来，拿在手里点着了，然后像模像样的拜了三拜，把香插在了香炉里面。
皇妃跟老夫人在门口看着。老夫人感叹道：“人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这话果然不假。我的丸子也能派上用场了。”
“这都是皇妃教导的好。”韶华倒回水来道。“皇妃总说小孩子有样学样，丸子这不就是？”
“那当然了。”皇妃得意的一扬头说道。
韶华笑，皇妃忙“嘘”了一声道：“小声。安了神不能大声喧哗。”
“皇妃如今成了第二个老夫人了。”韶华捂嘴笑道。“以前还说这些都是迷信，如今老夫人不讲究了，皇妃反倒比老夫人那会儿还当紧。”
老夫人也道：“都什么年月了，还讲究这些。”
“这叫仪式感！”皇妃道，“什么时候也不能丢了这些老传统。这些都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总不能在我们这里失传吧？要不，光吃顿好的，这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这倒是。”老夫人点头道，“要是我们不张罗，滩里的人也跟着学，黑灯瞎火的有什么意思。”
“是啊。”皇妃说着，看向门外。虽然看不清楚，但她知道，往日的荒滩，如今是千百人的家。此刻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饭菜飘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这是由她和应皇子一手创造出来的帝国，这是他们的天下。
初二这天，王妈说，“人们都去张进桥捡羊下水，一包一包用羊肚子包着，头蹄下水都有。我也想跟他们去捡，就是怕回来的迟了。”
“没事你去吧。迟了我们就自己做饭，反正什么都有。”皇妃说道。又问王妈，“张进桥哪来的这么多羊下水？”
王妈摇头：“我只听说他们只吃羊肉，嫌下水收拾起来麻烦，就丢在外面。”
“张进桥，难道天天杀羊？”皇妃道。
“就是说呢。”王妈说道，“张明儿哪里会这么大气，舍得给人天天杀羊。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皇妃正要和应皇子说这事，却见应皇子匆匆回来，要穿皮氅去滩里。“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皇妃忙问。
“滩里一下少了许多人，说是都去张进桥了，我过去看看。”应皇子道。
皇妃忙把王妈说的捡下水的事给应皇子说了一遍，说：“他们是不是都去捡羊下水了？”
应皇子摇头，“有好些人，都是年前就不见了，到如今都没回来。”
“张进桥那么远，路上也得走几天，你别着急。”皇妃道。
“嗯，我知道了。”应皇子说着就去了。
应皇子走了，皇妃才想起来，张明儿这是不是在跟他们抢人呢？每天杀羊，好吃好喝，引得人们去他那里。越想越觉得就是。张明儿早就眼红他们，如今见抢地方没有希望，便跟他们抢人，想把张进桥打造成第二个马家屯。张家屯。皇妃想着在家里待不住，便出来也想去滩里看看。刚出大门，就听见一群孩子在那里哄叫：“……大头宝宝，爱吃饺饺，你娘打你，告你姥姥。”她忙紧走几步过去，这时听见丸子的声音叫道：“不许你们欺负黄芽！你们再欺负她，我就让大大去告你爹，让你爹回去揍你们！”
丸子的话非但没有制止住这些孩子，反而引起更大的哄笑，他们怪叫着，说道：“噢！噢！肉丸子护着小黄毛喽！小黄毛要给肉丸子做媳妇喽！”说罢又齐声唱道，“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媳妇背着后背上，把亲娘反手扔过墙！”
“你们！……你们！……，看我去告诉大大的！”丸子的声音被淹没在孩子们的哄笑声中。
听到丸子出声，皇妃就放慢了脚步，此时悄悄站在桥边看着那头。看见浩子在人群外面，脸涨得通红，一个人站着，就过去说道：“他们欺负你妹妹，你怎么不上去制止？”
“我，……”浩子又羞又气，说道，“谁让她出来惹事的？！害的都没人跟我玩了。”
“你是黄芽的哥哥，怎么能光想着玩，不管妹妹呢？”皇妃道，“那要是别人欺负你，我们也都不管，你会怎么样？”
“别人才不会欺负我呢！都是因为这个小黄毛！”浩子发狠道。
“你要是这么不喜欢黄芽，那我们就把黄芽领回去了。”皇妃说着叫丸子，“丸子，领着黄芽过来。”
那群孩子看见皇妃来了，都不敢叫了，往后退着，让出路来。
“黄芽，跟哥哥走。”丸子过去领着黄芽出来。
皇妃也不理浩子，转头就走。丸子看看浩子，也没作声，和黄芽跟在皇妃身后。那群孩子余兴未尽，见皇妃走远了，又围着浩子叫道：“大舅哥，大舅哥，吃香喝辣讨老婆！”
“妈妈，他们又欺负浩子了。”丸子拉住皇妃说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皇妃问。
“我，我上去打他们！”丸子道。
“你能打得过他们吗？”皇妃问。
“那也不能让他们欺负浩子。”丸子道。
“好儿子！”皇妃摸摸丸子的头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重要的不是打架，而是要让这帮孩子知道，你们兄妹三个是一体的，谁敢欺负你们，你们三个就会一起上，这样他们以后才不会再欺负你们。”
“我也去打他们！”一向怯懦的黄芽这时也说道。
“嗯，去吧。”皇妃说着，站开了些，不让那些孩子看见她。
“不许你们欺负浩子！”丸子边往过跑边叫道。
“不许欺负我哥哥！”黄芽也跟着叫道。
两个人跑过去站在浩子旁边，丸子拿出小麻花给他刻的宝剑，比划着说道：“你们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我们，我们三个就一起打你们！看你们谁还敢！”
浩子见他们过来，也拿出自己的宝剑，跟着说道：“看你们谁敢！”
这时，大麻花过来，看见丸子和浩子在那边跟一群孩子对峙，急着说道：“眼看着他们打架，皇妃怎么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