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以钢铁意志和彪悍作风闻名于世的铁军,一路疾走,披星戴月,不过数日,便如一道黑色的狂飙,席卷至边陲那座孤零零的小镇——“摘星镇”外。
尘土尚未在身后落定,成铉却一反前几日恨不得将马蹄踏穿大地的急迫,倏然勒紧缰绳。
他那匹神骏的白蹄乌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响彻空旷的荒野。
“停!”成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疾风营战士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夜,全军于此镇扎营休整。”
命令来得突兀。刘老黑浓眉紧锁,粗糙的手指遥遥指向天际线——那里,绿洲城模糊的轮廓已在暮霭中若隐若现。
“将军!”
他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里是直率的不解,“眼看就要到了,何不一鼓作气,冲进那绿洲城里再好好歇个痛快?弟兄们憋着这口气呢!”
他拍了拍厚实的胸甲,发出沉闷的声响。
成铉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并未立刻作答。目光投向远处那隐约的城郭轮廓,深邃难测。
影月到底是从小跟在主子身边长大的,心思剔透。
他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地策马靠近刘老黑,伸手一把拽住这位猛将的臂甲,将他稍稍拉离成铉几步。
“老黑!”影月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王爷的心思,岂是你我能轻易揣摩透的?
若连咱俩都摸不着头脑,那些藏在暗处、伸长脖子窥探的魑魅魍魉,岂不是更要抓瞎?”
刘老黑先是一愣,随即那布满风霜的脸上绽开一个恍然大悟的“嘿嘿”笑容,虬髯都跟着抖了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说得在理!”他重重一拍大腿,声如洪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他们猜去,猜破脑袋也想不到咱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高,实在是高!”
他看向成铉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信任。
暮色四合,摘星镇简陋的土墙在夕阳余晖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这支刚刚还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铁军,此刻却像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在巢穴边假寐的猛兽,悄然隐入了小镇的阴影里,只留下无边的寂静在渐浓的夜色中,酝酿着未知的风暴。
夜色浓稠如墨,将摘星镇简陋的街道彻底吞噬。
白日里被烈日炙烤得滚烫的青石板路,此刻只余下沁骨的冰凉,一路延伸向镇子深处。
成铉高大的身影仿佛融入了这无边的黑暗,步履无声,唯有玄铁战甲偶尔摩擦发出的低沉嗡鸣,在死寂的街巷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青石板路尽头那座在夜色中轮廓分明的宅院——青瓦白墙,庭院深深,与周遭低矮的土屋截然不同,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清冷与神秘。
行至那扇紧闭的乌木大门前,成铉停下脚步。
他并未立刻动作,而是如磐石般静立片刻,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侧幽深的巷道,确认再无一丝窥探的痕迹。
随后,他才抬起手,指节沉稳而富有节奏地叩击在门板上:
“笃——笃——笃——” 三声悠长,间隔清晰。
稍顿。
“笃、笃。” 两声短促,干脆利落。
叩击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突兀,仿佛石子投入深潭,激起无形的涟漪。
门内,几乎是叩击声落下的瞬间,便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警惕的询问,像是从门缝里挤出来一般:
“夜深沉,风露重……门外,是何处贵客?”
那声音紧绷着,每一个字都透着十二万分的谨慎,显然并非寻常人家的守夜人。
门后之人,屏息以待,仿佛只要门外答错一个字,这扇门便永远不会开启。
成铉身后,如影随形的影月仿佛也化作了墙角的一片暗影,无声无息地流动着,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警惕地注视着周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门外,成铉的声音平稳无波:
“疾风卷地,白蹄踏月。寻故人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