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醒来以后,再也睡不着了,他从东窗看到外面天开始变亮了,就把武惠妃搭在他腰上的手轻轻挪开,起床站到了床下。
李隆基穿好衣服靴子,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那身薄的赭黄色龙袍,然后出了南寝室。
夜间值班的四位宫女走过来,向李隆基请安问好。李隆基并没有嘱咐她们做什么,而是走到了大殿,又走出了兴庆殿,在陈晓礼带领的八护卫陪同下,在兴庆殿前的院子里散步。
武惠妃醒来后看不到李隆基,就到院子里找李隆基。一袭白色薄衣袍的武惠妃,在兴庆殿前院子中间向李隆基屈膝行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嗯,你也起床了,现在还挺早,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臣妾昨夜已经是睡得够熟了,有陛下在身边,我睡着的时间长,也睡得香。”
“嗯,朕到夜里想在花萼相辉楼三楼睡,朕想独自冷静地思考一下当下的事情。朕不在的时候,让夜间的宫女们多陪陪你吧。”
武惠妃略有些失落,她轻轻地说:“臣妾谢谢陛下关心,臣妾如果夜里害怕,可以把寝室外东殿内的宫女喊到寝室内陪臣妾。”
李隆基和武惠妃一边说着话一边进入了兴庆殿。李隆基在武惠妃陪同下,于东殿用了早膳。
李隆基怀着郁闷的心情去上早朝了。退早朝后,他去了花萼相辉楼。李隆基在花萼相辉楼三楼北面大厅里坐着,陈晓礼带领七名护卫在大厅周围的凳子上坐着。李隆基左右各站有一位宫女,她们给李隆基沏好了茶水。
太监衫子此时正在南北两大厅间的茶水间烧茶水。虽然宫女已经提醒茶水温度适宜饮用了,但是李隆基仰靠在椅背上,合着眼,并没有要喝茶水的意思。他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告诉李瑛,将要让李瑛做太子时的情形。在紫宸殿里,李瑛听到父皇要让他做太子时,十岁的清秀小脸上有一些喜悦之情,在之后的几年里,李瑛并没有表现出得意忘形,在念书之余,一直谦虚地向吕向、贺知章等学士请教学问。李隆基认为直到李瑛成年并成亲后,才慢慢变得品行不正了,太子妃的兄弟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挑拨皇家兄弟以及父子的关系,已经形成风气了。
李隆基想到李瑛在三年前,瞒着他,向李璬借两千套铠甲的事,如果细究起来已经够判死刑了。那次有张九龄求情,李隆基才仅仅将李瑛关押在冷宫内两个月。李隆基认为李瑛罪行很重。平日里李瑛和两个兄弟聚在一起,嚼舌根,编排武惠妃有野心,想做第二个武后,还指责父皇疏远了他们的母妃,这些李隆基很清楚,武惠妃和杨洄都和他汇报过。
李隆基又想到了李瑶,李瑶从小就微胖,小时候胖呼呼的圆脸盘很讨人喜欢。可是不知道何时起,他和李瑛走到了一起。李隆基记得提醒过三四次,让他不要和李瑛在一起说武惠妃和李瑁的坏话,不要和李瑛、薛锈结党,可是李瑶始终是我行我素。
李隆基清楚,在他的所有儿子中,论文采李瑶和李琚是比较靠前的,论骑射和武术,李琚是最棒的。可惜啊,他们两人都死心塌地地跟随了李瑛。李琚小时候就脾气比较急,长大了也没有多少改变,这几年,李隆基看到他的骑射和武术水平高,反而觉得不踏实。
李隆基想,果然母亲的家族地位显赫的皇子,一般都比较知书达礼,温良孝顺,反之,那些母亲家族地位较低的皇子,一般尖酸刻薄,不懂礼数,反叛心理重,容易走歪门邪道。李瑶的母妃皇甫德仪的娘家,算是有点名气,而李瑛和李琚的母妃,她们的娘家都是很普通的家族,尤其是李瑛的母妃赵丽妃,是歌姬出身,赵丽妃的父亲只是一个民间乐工。
“老奴拜见陛下。”
李隆基被高力士的一句话,从回忆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李隆基略带埋怨地说:“你说你啊,家里有事三天没来,把朕的安危都忘了吧,你没觉得你不在宫中的这三天,发生的事很大吗?”
高力士保持躬着身说道:“陛下,老奴的妻子病了,不知轻重,因此老奴在家观察了一天,第二天老奴也浑身发热,头晕难受,第三天我服用了太医开的药,才有所好转。第四天,我就赶紧来到了宫内。太子、鄂王、光王做的事,令老奴震惊,如果老奴当天在场,豁上老命也不让他们冲撞兴庆门。”
李隆基望着高力士问:“朕将他们废为庶人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高力士虽然站直身体了,但依然低着头说:“陛下,这事事关重大,老奴不敢盲目议论啊。不过,老奴希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哼!李林甫说此事是朕的家事,应该由朕做决断,你也不给朕说出你的观点,倘若是张九龄在,他才不会像你们一样,不敢发表观点呢!不过他的多数观点,朕现在不爱听,朕将那三个逆子废为庶人了,如果张九龄在朝堂上,他一定会反对的。”
高力士不紧不慢地说:“老奴只是您的一个奴才,如何处置有罪的太子、皇子的事,怎敢随便发言呢?老奴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其实就表明了观点了。”
“嗯,朕明白了。朕想着将三个逆子,先转移到城东的驿站,想好了发配的地方,再让他们从驿站出发,去目的地。”
“陛下这样决定,能有一个缓冲的时间用来仔细思考,将他们发配到何地合适,这样做还是比较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