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茜听了秦芳华的话,满脸狐疑地问道:“既然不是因为岚堂哥被毒蛇咬伤的事情而烦恼,那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忧心忡忡,面色如此难看呢?”
时茜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秦芳华身上,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愈发好奇。于是,她紧接着说道:“芳华啊,今天可是你的生辰,你可是寿星公呢!有什么烦心事,你尽管说出来,不要有任何顾虑。”
时茜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看,咱们俩可是好姐妹,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说不定,你把事情说出来后,本爵还能给你出谋划策,帮你想出个好主意来呢。”
说完,时茜轻轻地拉起秦芳华的手,一同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关切地看着她。
秦芳华听了时茜的这番话,心中不禁一动,但秦芳华还是低着头,默默地沉思着,似乎在犹豫该如何开口。
而时茜见秦芳华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是没想清楚,或者是不愿意把事情说出来。
于是,时茜又柔声安慰道:“芳华,有些事情如果一直憋在心里,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心结,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一样,压在心头,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茜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所以啊,如果芳华你实在不愿意跟别人倾诉这件事,那你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心里的苦水都倒出来,说给天地听吧。
这样,或许你的心情会好受一些。”
秦芳华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时茜,轻声说道:“郡主,芳华愿意把心里的话都说给你听。只是此刻,芳华却有些茫然失措,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时茜微微一笑,安慰道:“无妨,芳华,你且慢慢道来。就当此刻此地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就当我不存在,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需顾虑。”
秦芳华闻言,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将刚才在院子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当秦芳华把应芳菲说的那些话全部讲完后,突然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移开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秦芳华凝视着时茜,有些无奈地说道:“郡主,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或许是被菲儿的那些话扰乱了心神,我的脑子里竟然开始觉得应芳菲,也就是菲儿的话,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说完这句话,秦芳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时茜的手,焦急地说道:“郡主,我这是脑子有病啊!听了菲儿的那些话后,我的脑子好像也跟着生病了。
您知道吗?我娘还有伯娘们,以及我身边所有认识的人,都告诉我做妾不好,好人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
做妾的女子,往往被人们认为是贪慕虚荣之辈,或者是被狠心的家人出卖的可怜人。
总之,众人普遍认为,没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地去给人做妾。然而,菲儿却与众不同,她竟然主动上赶着要去给人做妾。”
时茜听闻秦芳华所言,不禁好奇地问道:“芳华,你是否想要帮助应芳菲呢?帮她去给人做妾。”
秦芳华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连连说道:“这事我可帮不了啊。虽说堂哥们都对我疼爱有加,但我若向他们提出,让其中一人纳菲儿为妾,堂哥们或许不会拒绝。
可是,哪有妹妹给哥哥们纳妾的道理呢?若是传扬出去,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对我们秦家指指点点,胡乱编排呢?
我们秦家的大部分人都居住在秦家庄,这里与上京相距甚远,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外界的流言蜚语,似乎很难传入这片宁静的土地。
然而,我的八伯父骠骑大将军却在上京任职,还有汉堂哥,他是太守,烨堂哥更是担任节度使一职,他们都身居高位。
那些闲言碎语,恐怕会被别有用心之人传到他们的耳中,并且被大肆渲染,成为攻击他们的利器。
菲儿是我的好友,但八伯父和汉、烨两位堂哥却是我的至亲骨肉啊!我怎能因为朋友的一句话,就让我的至亲蒙羞受辱,被人泼上一身脏水呢?
话虽如此,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亲情毕竟有亲疏远近之分。”
秦芳华缓缓说完,抬起头,目光落在时茜身上,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轻声说道:“可是,我又觉得菲儿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如果没有我们秦家的关照,应家的日子恐怕会过得比现在艰难许多。
毕竟,由奢入俭难啊!到那时,菲儿的后娘以及她的父亲、兄长,说不定就会将主意打到菲儿身上。把菲儿卖给别人当妾室,这种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发生。当然,也有可能会把菲儿嫁出去。”
秦芳华原本一直认为应芳菲嫁人是件好事,甚至觉得应芳菲目前所面临的种种问题,都会随着她嫁人而得到妥善解决。
然而,当秦芳华听完应芳菲的一番话后,她开始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应芳菲所说的那些话,如同一股清泉,在秦芳华的心头泛起涟漪,让她对应芳菲所面临的问题是否真的能通过嫁人来化解,产生了不确定性。
秦芳华的思绪渐渐飘远,她想起了应芳菲说过的那些话:“嫁人又怎样呢?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罢了。”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秦芳华的心上。
应芳菲接着说:“即使嫁了人,我还是会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要伺候相公和公婆,家里家外的活都得干。
不仅如此,我还要生孩子、带孩子。如果生的是个男孩,婆家或许还能给我一些好脸色;但若是生了个女孩,那我恐怕只会被婆家指着鼻子骂……”
“我真的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啊!即使成为正头娘子又能怎样呢?
那样的生活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与其如此,我宁愿去给富贵人家做小妾。
不管将来会怎样,至少在我临死之前,还能过上几天好日子,这样也不算白白活了一场啊!
秦芳华,你知道吗?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
秦家的长辈不爱男孩,爱女孩。你的家人,包括你的爹娘、哥哥,还有你的几个堂哥、伯父们以及祖父祖母,他们都把你宠上了天。
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满足你。
所以,你在家里的时候,家人会让你无忧无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当你嫁人时,自然也是要做正头娘子的,毕竟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与你们秦家相当的人家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就算你日后不幸要下嫁,也不用担心,因为你的堂哥们会在背后帮衬你,让你在夫家的日子也能过得顺遂。
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啊!我没有你那样的好运气,也没有家人的宠爱和支持。
我做什么正头娘子呢?那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白日梦罢了。……”
时茜见秦芳华突然沉默不语,心中有些担忧,于是轻声呼唤道:“芳华、芳华……”
秦芳华听到时茜的呼喊,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一脸迷惘地看着时茜。
时茜见状,关切地问道:“芳华,你在想什么呢?”
秦芳华定了定神,回答道:“回郡主话,我在想菲儿说的那些话。”
秦芳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家都说好人家、清白人家的女儿不会给人做妾。大家都这么说,那这话应该错不了。
可是,我又觉得芳菲的话有些道理,所以我……”
时茜打断了秦芳华的话,接口道:“所以,芳华你现在左右为难。你想帮应芳菲,因为你把她当朋友,你觉得朋友有难,理应帮一把。
可是,应芳菲她是想给人做妾,你想帮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对吗?”
秦芳华颔首轻点,满脸无奈地言道:“郡主所言甚是。我与菲儿情同姐妹,故而想助她一臂之力,然我实不愿因帮她而令八伯父及汉、烨两位堂哥为难。
郡主,我如此想法,是否过于贪婪了?
若芳华身为男子,便可纳菲儿为妾,以遂其愿了。”
时茜闻听秦芳华所言,不禁嫣然一笑,待笑声停歇,时茜道:“芳华,你适才所言,委实孩子气十足。
事非你所想那般简单。若你为男儿身,便纳应芳菲为妾,你可曾想过你的妻子?你将你的妻子置于何地?
你秦家其他男儿皆不纳妾,独独你纳妾,他人又会如何看待你的妻子?”
秦芳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沉默不语。
静默一分钟后,时茜道:“芳华,现今有一法,可暂且应芳菲之难。
至于,应芳菲欲为妾之念,或许时日一久,她自会有所改变。”
秦芳华凝视着时茜,道:“郡主,你可否告知芳华是何法?”
时茜道:“应芳菲所忧者,无非是她日后会被她后娘或她哥她爹变卖罢了。
那你不妨先发制人,将她买下做你的丫鬟啊!”
秦芳华道:“那如何使得。卖身为奴何等凄惨,菲儿是我的挚友,我怎能……”
时茜道:“怎会使不得,反正她自己也深知迟早会被卖。芳华,她已然看穿她那所谓的家人了。
况且,你买下她做丫鬟,只需少办一道手续,她应芳菲便不会入奴籍。
你既不愿应芳菲入奴籍,你不去官府报备即可,待那时,你将应芳菲的卖身契交还于她,那应芳菲便依旧是自由之身。
不过,他人知晓你买下了应芳菲,而应芳菲则多了一张卖身契罢了。其余皆无变化。”
时茜看着秦芳华,见她听了自己的话后,原本紧绷的面庞逐渐舒展开来,嘴角还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时茜知道秦芳华这是听了自己的话后,自己想通了,于是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芳华,你八伯父不是想让你去上京陪陪你八伯母吗?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呢。”
时茜稍稍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秦芳华的反应,见秦芳华有认真考虑自己的提议,便接着说道:“你看啊,如果你决定去上京,那么就可以以这个为借口,买几个丫鬟一起带去。
这样一来,不仅能有更多人照顾你,还能顺便把应芳菲也带上。
把应芳菲带去了上京,那应家那些人就没有办法纠缠和骚扰她了。”
说到这里,时茜稍稍加重了语气:“到了上京之后,你就不用担心应芳菲的生活问题了。
我的醉红尘三号楼那里有很多适合女子做的工作,都是些轻松省力的活儿。虽然不能让她大富大贵,但绝对能保证她吃饱穿暖,而且在那里工作,也不会有人随便欺负她。”
时茜顿了顿,思考该如何措辞,然后继续说道:“而且,三号楼那里经常有很多商贾富户和寒门学子出入。
如果应芳菲在那里能有什么机遇,或者和谁看对眼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跟你我可就没什么关系啦。”
秦芳华站起身来,一脸坚定地说道:“我这就去问菲儿,听听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话音未落,她便转身朝着时茜福身行礼,然后快步朝着院门处走去,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应芳菲。
然而,就在秦芳华即将踏出院子的一刹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声。这阵骚动声犹如平静湖面上被投入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院子里原本的欢乐气氛。
作为主人家,秦芳华的第一反应便是顾不上找应芳菲谈事情了,秦芳华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方向,急匆匆地朝着骚动传来的地方奔去,想要一探究竟。
与此同时,时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声吸引了注意力。时茜眉头微皱,转头看向身旁的映日,轻声唤道:“映日。”
映日闻声,迅速从时茜身侧走到时茜面前,躬身施礼,恭敬地问道:“女公子,唤映日有何吩咐?”
时茜的目光紧盯着骚动传来的方向,沉声道:“跟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映日闻言,稍稍犹豫了一下。映日心中明白,在这种情况不明、骚动四起的时候,自己作为时茜的侍女,首要任务是确保时茜的安全。离开时茜的身边,万一有什么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时茜见状,立刻明白了映日的顾虑。连忙说道:“映日,你去吧!我这里还有冬雪呢,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映日听了这话,视线缓缓落在时茜身旁的冬雪身上。冬雪见状,朝映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照顾好保护好时茜。
映日这才放心地回应时茜道:“映日遵命,女公子。”说罢,映日转身快步朝着骚动的方向追去,想要尽快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时茜则带着冬雪回到了玩投壶游戏的地方,开口安抚在那里玩投壶游戏的官家女子。
在场的官家女子们看到时茜的身影,听着时茜的安抚的话语,那些原本因为突如其来的女子叫喊声而变得紧张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了许多。
时茜作为一品郡主,她的淡定从容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然而,就在众官家女子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掩面哭泣的官家女子在其贴身丫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朝时茜走来。那女子的步伐显得有些匆忙,似乎被什么事情吓到了,要向时茜诉说。
一到跟前,那女子便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口中求着时茜为自己做主。时茜见状,连忙说道:“快快起来,本爵最不喜欢人跪来跪去的。有什么事情,你且起来说话,只要是你在理,本爵一定为你做主。”
时茜的声音清脆而坚定,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那女子听了,站起了身子,话还未出口,先大哭了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侮辱。
就在这时,映日突然手抓着一个人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个人拖了过来。由于这院子中都是女眷,映日在距离时茜等人三米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时茜只看一眼,便认出被映日拖来的人就是早上拦住她,想要哄骗她的秦扶疏!
时茜满脸狐疑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外男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被映日踹了一脚后,秦扶疏的膝盖猛地跪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秦扶疏听到时茜的质问,心中一阵慌乱,急忙抬头,想要为自己辩解。
然而,秦扶疏的动作还未完全展开,就被眼疾手快的映日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后脑勺上。
这一巴掌打得秦扶疏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秦扶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差一点五体投地与大地亲密接触。
映日的力气极大,那一巴掌把秦扶疏的头打了下去,同时厉喝一声:“大胆!竟敢抬头直视皇家郡主,此乃大不敬之罪!”
映日的声音震耳欲聋,在院子里回荡着。秦扶疏被这一喝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有丝毫的反抗。
映日见秦扶疏已经老实,便朝郡主拱手行礼道:“爵爷,此人实在是胆大妄为,刚才竟然妄图抬头直视爵爷您的尊容,这简直就是对天家威严的严重冒犯啊!还请爵爷治他的罪。”
时茜面沉似水,冷冷地看着秦扶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淡淡地说道:“掌嘴。”
映日得到命令,立刻应道:“诺。”然后走到秦扶疏面前,挡住了秦扶疏的视线,让秦扶疏无法看到时茜及在场的官家女子们的面容。
紧接着,映日毫不留情地一把抓住秦扶疏头上的头发,用力一扯,迫使秦扶疏抬起头来。
秦扶疏的头皮被扯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秦扶疏害怕自己哭出来,会招致更严厉的惩罚。
映日站在秦扶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扶疏,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似乎随时都可能将秦扶疏的头发连根拔起。
映日的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准备狠狠地扇在秦扶疏的脸上。
秦扶疏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声求饶道:“郡主,饶命啊!求求您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姓秦,是秦家人啊!
还请郡主看在骠骑大将军及秦小将军的面子上,饶了小的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