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大惊,连忙和她一起将周密扶到船上。海龙羽立即下令开船。很快船帆升起,船缓缓离岸。
马兮彤告诉道一,她和珂儿带着周密一路向东走。开头两天还好,后来发觉有人跟踪,她们于是只好躲躲藏藏。周密年纪大,腿脚不便,这才耽搁了。
”追我们的有地痞无赖,也有像是官府的人,肯定是朱清张瑄派来的。他们大概知道草窗先生没死了。“
道一点点头,让马兮彤不要慌,然后讲了自己回杭州后发生的事。两人正在说话,珂儿忽然叫了起来。
”不好!有船跟上来了!“
道一急忙扭头望去,只见远处澉浦码头又有几条船已经离岸,而且都是官船。海龙羽下令船只加速,后面的官船也跟着提了速,不用说,确实是冲着他们来的。
看来庆元是去不成了,海龙羽提议干脆去北方,回海龙岛。她不信官船能追那么远。道一等人商量了一下,也点头赞同。
可是当他们沿着海岸朝北走了一程后,前方也出现了许多官船。于是他们只剩一条路,向东进入深海。官船在后面追。
就这样,他们的船向东走了好几天,后面终于不见了官船的影子。周围只剩茫茫大海,他们迷失了方向,只能靠偶尔露出云层的太阳确定一下大致方向。
他们不敢掉头向西,怕又遇上官船,也不敢向北,因为他们已经离开大陆太远,向北走或许就到东瀛去了。于是他们决定先向南走几天,然后再向西寻找大陆。
可是这些天北风正劲,船速比他们以为的快很多。等他们调头向西,不久后真的看到大陆时,却是一片陌生的大陆。在这儿高耸入云的连绵山脉紧贴着岸边。再测量水深,上千尺的绳子下去也不见底。
不过,他们还是找到小块平地靠了岸,然而迎接他们的弓箭和听不懂的狂叫。无奈之下,他们决定继续向南走,因为南边看上去有水源。
就这样,他们又向南走了两天,大陆却像是到了边缘似的消失不见了。西边又变成了汪洋大海。众人大喜,只要能向西走就好。
于是他们向西行驶,很快发现海岸线折向北边,看来他们绕过了一处海角。他们有些好奇,沿着海岸向北走了一程。岸边一下子变成了海滩和平原。
他们再次想靠岸,迎面而来的依旧是弓箭。这儿究竟是哪里呢?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也只好又向北走了一程,在一条小河口抢了些淡水后掉头向西,毕竟这才是可能回到大陆的方向。
没想到的是,船似乎遇上了一股强劲的海流,拼命将船向北赶。他们只好尽可能向西。没多久,眼尖的珂儿叫了起来。
”前边有船!“
道一抬眼望去,又是条官船!海龙羽正想下令掉头,马兮彤止住了她。
”不怕,就一条船,还那么小。“
海龙羽表示同意,就按原来的方向继续行驶。那条官船调整了一下方向,朝他们的船拦了上来。
”停船!停船!“
官船上有人高声呼喝。
海龙羽下令不理。官船逐渐靠近,上面的喊声更加严厉。忽然间,有人朝他们的船射了一箭。只听崩一声,一根帆缆竟应声而断!
众人吓了一大跳,海龙羽决定停船。她让道一等人进楼舱躲藏一下。很快,两条船靠了帮。不等跳板搭好,一个矫健的身影嗖地跃了过来。
”为什么不停船!“一声娇喝响起,”我们是巡检司!“
道一在楼舱里看得真切,这时差点叫了起来。那个一身劲装,黑里透红的女子,是烟合雅,对,乃颜的妹妹烟合雅公主。
道一上面见到她已经是十年前了。那时她正被关在大都兵马司,闹着要上吊也不肯被发配去江南。看样子她终于还是到南边来了。道一瞥了一眼身边的马兮彤。
”是......烟合雅?“
马兮彤也认了出来。道一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从楼舱里走了出来。烟合雅见到两人,也一下子呆住,然后使劲擦了擦眼睛。
”......马姑娘,是你吗?“
马兮彤微笑地点头。烟合雅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然后扑向马兮彤,一阵拥抱。海龙羽见状,连忙请众人进舱说话。道一问这儿是哪里。
”平湖。“烟合雅道,”向西几百里就是泉州了。“
道一恍然大悟。烟合雅又问他们从哪里来,道一便讲了前几天船沿着陌生岸边行驶的经过。烟合雅一听,脸沉了下来。
”那里是流求(现今的台湾岛)。上面都是土人,很厉害。前几年,朝廷派人去招安,使者全部被杀。去年,福建行省平章政事高兴派兵去讨伐,捉了百十个人回来,就放在平湖。朝廷刚刚下令放回去。”
道一点点头。烟合雅随即请他们去平湖(现今的澎湖)歇脚,他们答应了。就这样,在官船的引导下,他们的船来到平湖。
这里是海中的几座小岛,有千余人居住,都是大陆来的。上岸后,烟合雅要道一和马兮彤见一个人。
“这是我男人。”
烟合雅指着进屋的年轻人道。道一不认识,马兮彤却一下子愣住了。那年轻人也来回看着她和道一。
“你是毛道一?”年轻人问。
道一不自觉地点点头。“你是......”
“我叫杨四十,从前认识马姑娘的。”杨四十大方地说。
道一猛地吸了口气。眼前的一定就是那个杨少庄主,那个差点和马兮彤成亲的人。
烟合雅一愣,然后放声大笑。“好呀,这更好了!”
马兮彤也笑了。烟合雅当即下令摆下酒宴,招待客人。烟合雅让道一等人在岛上多住些日子,好好休息,又问海龙羽的船是做什么的。海龙羽也不隐瞒。
“我从北方来,想在杭州卖海货,那里却不让卖。”
“你不一定要在杭州卖呀。”烟合雅说,“你可以在泉州或者广州卖。”
“对,对!”马兮彤叫道,“阿羽,你就去广州卖海产。那里的人也爱吃。”
海龙羽想了想,高兴地点头。就这样,众人开怀畅饮,喝得都很痛快。饭席后,马兮彤悄悄地留下了眼泪。道一问她为什么。
马兮彤道:“我当年对不住他,现在看他挺好,我很高兴。”
道一轻轻搂住马兮彤,没有说话。
不但海龙羽决定要去广州。周密也在马兮彤的劝说下,同意在广州暂时藏身。马兮彤说,一回广州,她就会去联络七叔和黎浩,保证一切都安排妥当。道一问马兮彤之后打算去哪里。
马兮彤说:“我想去找找张大哥,他应该在北方才对。还有,我还是想把那块玉玺拿回来。“
道一大惊。“为什么?那不是假的么?”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呢?”马兮彤道,“人人以为是真的,只要传得久了,自然就成真的了。”
道一听了默然。
又过了几天,众人都说想走了。马兮彤去对烟合雅说,烟合雅脸上微笑。
“好......不过,走之前,马姑娘你和我还有一件事没了结。”
马兮彤一惊,问是什么。雅合雅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她来到屋外。
烟合雅的手下仿佛早知道会发生什么,都纷纷围拢过来。烟合雅站到马兮彤对面,把双臂一叉。
“来吧!”
马兮彤脸上茫然。
“你忘记你我的约定了吗?”烟合雅笑道,“我们再比一回!”
马兮彤恍然大悟,只好说自己还是不会摔跤,这项认输了。烟合雅哈哈大笑,也不勉强。
于是,两人又接着比骑马,可岛上没有马。烟合雅早想好了,要马兮彤和她比划船。结果马兮彤多年没驾过小船,这项又输了。
烟合雅十分满意,又要比射箭。马兮彤打起精神,开始和她比试。可是马兮彤也多年没练箭了,眼看又要输了,马兮彤有点心急。
忽然间,她扔下弓箭,捂住嘴巴,一阵呕吐。烟合雅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感到很累。烟合雅将她扶进屋中,马兮彤又吐了。烟合雅让珂儿看着马兮彤,自己亲自去请郎中。
很快,郎中来了,对马兮彤察言观色一番,又搭了脉,然后问马兮彤的家人在哪里。珂儿连忙把道一喊了进来。
郎中看了道一一眼,便笑眯眯地说:“恭喜,恭喜,夫人这是有喜了。”
道一顿时觉得有点不能呼吸。他扭头一看,马兮彤也正目瞪口呆。
“真的?小姐真的有喜了?”珂儿高兴得一蹦老高。
马兮彤红了脸,害羞地扭过头去。珂儿又拉着道一乱蹦。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嘻嘻......太好了,嘻嘻......呜......”
珂儿一捂嘴巴,弯下腰,也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