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界,族嗣天牢。
天牢最底层,寂静幽森。
元盈盈一如既往跪坐在元古列扎的牢房前,前来看望后者,不过这次眼角却抹着泪水。
“扎姨,林燮他真的救不好了吗?”元盈盈声音含带抽泣,一边哭着一边问道,在女子面前自己薄弱的一面展露无遗,自元界门户见了林燮那一面后,她总是泪流。
她知道那一日扎姨有见过林燮。
元古列扎盘坐在牢房中,黑暗吞没了她一半的身子。即便元灭天愿意将其放出,她也宁可余生都呆在这天牢之中,不再为元族做任何事。自那一日后她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此地。
黑暗中,逢及元盈盈之问,她的神情透着哀伤,但在元盈盈面前终是表现得坚强平和,摇了摇头,道:“他的心神已受圣火之毒荼灭,于此世间不复存在,再也回不来了。”
“这世上没人能化解圣火之毒,毒若入心神,便无药可救,就算是像扎姨这样的圣者,也无一例外。”
元盈盈眼圈泛红,哀求道:“您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看到她这副模样,元古列扎也是倍感心疼,温柔的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燮儿,要是他还在,没变成现在这样,扎姨一定要给你们办一场妥妥当当的婚事。”
“只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挽救了。你的心情我理解,扎姨甚至比你还要难过,因为我是他亲娘。但又因到了我这一层次,我要比任何人都清楚,燮儿,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元盈盈抹了抹眼泪,道:“可至少他现在还活着,您何必将自己关在这里?诸族现在很多人都想取他性命,您不在外面保护他吗?”
元古列扎虽然难过,但眼眸中却透着明睿,道:“放心吧,就算我不在,燮儿也不会有事的。他屠尽了所有的林族族人,如今林族只剩他一人,元灭天不会让他死的,因为他还需要燮儿打开母神的传承。至少在这之前,他会将燮儿好好的保护起来。”
“至于我,燮儿就算还活着,他的灵魂也不是曾经那个燮儿了,我在不在他身边,并无干系。我只需要知道,他还活着就行。而我不愿再为元族做任何事,元族将我的孩儿害成如今这副模样,我宁可此生禁闭此地,也不愿再为元族所用。”
“除非..到了元族生死存亡的那一天。”
她看向元盈盈,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难过,回去吧孩子,以后也少来看扎姨,如今扎姨与你爹不睦,来看多了,只怕你爹对你不利。”
元盈盈不解,道:“怎么会?我可是他女儿。”
元古列扎冷笑一声,道:“呵,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打入这族嗣天牢的最底层,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元盈盈一惊:“亲弟弟?我的叔叔?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有个叔叔?”
“因为这件事早就被元族给封锁了,成为元族的一个禁忌。”元古列扎示意了一眼隔壁远处的牢房,道:“还记得这一层天牢中关押的那个男人?你是不是小时候就下来看过他?”
元盈盈怔了怔,心头一跳,若一缕寒芒掠过,仿佛猜到扎姨下一句要说什么,惊道:“您是说那个叔叔?”
元古列扎一字一句落下:“是的,他不单是你的叔叔,还是你的亲叔叔,元释天。”
元盈盈娇躯一颤,像有惊雷从她的心头流过,她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恍如隔世,谁能想到天牢深处这个从小只有他愿意陪她说心里话、让她感到最亲切的叔叔,竟是她的亲叔叔!
“那爹为何将他关起来?!”元盈盈急问道。
“这个,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元古列扎道。
元盈盈咬着红唇,心绪怀抱着复杂与纠结,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来到那个熟悉的牢房前。
牢房中,无比的阴暗与幽森,一个男人披头散发、垂头躬背的盘坐,双臂被两条锁链横架而起,那似乎不是普通的锁链,而是某种大道法则,似以族嗣天牢之力,将这间牢房给封印了起来。
“您是我的亲叔叔,这是真的吗?”元盈盈按捺着心中情绪,问道。
男人总是垂头,仿佛吊在那里漫长岁月都未抬起过,一动不动。他良久未语,直至某一刻才传出沧桑而无力的声音:“你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元盈盈确信无疑了,扎姨说的没错,这个人就是她的亲叔叔,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从小就自这个陌生叔叔身上感到一股血浓于水的亲切呢?
可让她不解的是,她爹为何要将自己的亲弟弟镇压在这族嗣天牢之中。
“这么多年来您为何关在此处?”元盈盈问道。
“呵呵...”男人垂首淡笑,道:“既是禁忌,自然不能告诉你了。在这个地方说话,他都听得到呢。”显然他是为了保护元盈盈。
闻言元盈盈心知再问也问不结果,便不再追问,但从这一日起无疑是在她心里种下一颗防备的种子。
元盈盈转而道:“您说您会占卜,记得您跟我说过,我命中有一有缘人,他会救我三次。我原以为我遇到了,但现在看来,那个人似乎又绝无可能。”
“噢?此话怎讲?”黑暗中,男人鲜有的抬起兴致目光,投向元盈盈。
元盈盈眼眸中浮现理性与回忆,道:“第一次的时候是在青山之中。当明知我为他死敌却仍毫不犹豫救我时,我便想起了叔叔您说的,以为他就是我命中的那个有缘人。后来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他丧失了神智,变成一个疯人,再无救我的契机。迄今为止他也就救了我一次,不...若凰天幻境也算得话,那就当两次吧。若无他,我此生恐怕也出不得凰天幻境。”
“您说我的有缘人一共会救我三次,他此前一共两次,还差一次,可如今他却面目全非,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还有可能是我的有缘人吗?”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身中圣火之毒的那个林族孩子吧?”即使元盈盈不答,男人也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合上目光,遗憾与惋惜的垂首笑道:“圣火之毒,世上无法可解,他既已疯,自然就不会是你的有缘人了。”
听得回答,天牢中,别有落寞与痛楚于少女心头暗恨生。
...
元界,某处如同深渊般的荒僻古地。
这里三面环壁,皆为嶙峋黑石,像是深渊的最深处,笼罩在无限的孤寥与漆森中,元界仿佛万年都无人问津。
深处宛如关押着一头野兽,不停传来锁链哐啷哐啷的声响,日夜地嘶嚎。
他长发凌乱飞舞,双目毕露血光,脖颈和四肢被锁链锁缚,指甲尖锐的十爪疯狂挥舞挣扎,不绝的吼啸声于这处深渊古地中昼夜不停的传扬着他的憎恨与咒怨。
正是被元灭天关在古地的林燮。
这幅凄厉、阴幽、孤寥的光景已经持续了数月。
直至唯独一日,才有一道人影走进这处深渊古地中,他一副白衣公子装总是显得十分纨绔,正是元族少族长,元浪浪。
他胸前摇着白扇,走至林燮面前,笑脸感叹:“唉,林燮兄弟,我来看你了。”
“吼!”
林燮一声咆哮朝他抓去,吓得元浪浪匆忙倒退几步方才停下,好在锁链已经紧绷,达到最大距离,尖锐的锋指离元浪浪的脸面只有半寸。
“呼,吓死我了。”元浪浪长吁了一口气,但在这之后,他的神色收敛,笑意不复,双目凝视向林燮,微眯而深邃,他手中的白扇这时也是停下了扇舞。
他久久凝视着林燮,某一刻道:“林燮兄弟,你真的疯了吗?”
这是林燮身中圣火之毒走火入魔后他第一次见到林燮,他的神情充满着审视与思虑,丝毫不像以往的那个元浪浪。
林燮对他咆哮、招舞不断,狰狞面孔涌露无穷杀意,些微咆哮出的飞沫溅落在元浪浪的白衣上。
元浪浪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看来你是真的疯了。”
旋即他便不再纠缠,转身离去。
不过当元浪浪转过身、沉下脸的那一刻,阴暗里的那一张面庞却是无比凝重,直至一路走出深渊古地,根本不像平时的他,好似平时的纨绔只是一张伪装的面具。
仿佛,他心中暗藏禁忌。
这个禁忌让他不敢展露任何的才华,生怕今日的林燮就是他的前车之鉴,落得和后者一个下场。
自他走后,这处黑暗的深渊古地再度陷入无尽的孤寥之中,宛如成为一个世人遗忘之地,于数个流年中无人问津,唯剩憎恨的嘶嚎回荡不绝。
然而,这世间谁人也不知,在这段被人遗忘的年月中,都以为林燮已经沦为一个走火入魔的癫狂阶下之囚时,林燮体内的定海神珠,正以一种悄无人知的速度,缓缓地溶化。
磅礴的神只遗物能量,为其吸收进体内。
而不是一些包括元灭天在列的世间大能理所当然所以为的,与圣火之毒极煞之气相互消磨,而化作充溢能量、泄露殆尽。
一股至纯至净的神圣能量,在林燮体内悄然发酵。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天纵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