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海族族长大闹元界一事后,已经过去一段时日,此一事闹得动静不小,诸族间自是传得人尽皆知。
诸族对此皆怀抱幸灾乐祸的心态,保持一个看戏者的身份,不失为一个中立的渔翁看客。
自此很长一段时间内,海族果真未食其言,天天派人守在元界门户外的虚空,就紧盯有没有元族的人从其中出来,一有人出来,二话不说立马开杀,皆为生死之战,至死方休。
并且海族对此事丝毫未轻视,派出的人等不单有年轻一辈天骄,更有诸多老一辈资历极高的长老甚至族嗣长老,纵有死伤也一点不吝惜,不在话下,可见海族此怨非同小可,在海族中已引起天怒人愤。
出乎预料的是面对海族的蹲守,元族派出元界的人马反而一月比一月多,每一次都少不了与海族强者一顿厮杀,双方皆伤亡惨重,海族虽伤敌十指却也自断七指,并不能尽数截杀所有元族强者,每次都有漏网之鱼,被之溜出元界去。
为此海族不少对元族口诛笔伐,斥其公然违背母神遗志,擅离界域,想也知道是跑九山八海去了。
受此影响元族也是倍感压力,有所顾忌,在后面一段时间里,将族内强者输入往苍鸾圣殿的频率越来越少,不尽人意,未如一开始计划的那样顺利,在中州的苍鸾圣殿也未敢有什么大动作。
重要的是受海族纠缠,为将族中强者援往苍鸾圣殿,元族死了不少精锐,不乏有战君强者,可谓一定程度上挫减了元族的战力资源。
其它诸族作为看戏者,皆对此忍不住暗中偷笑,这元族还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倒了大霉,养了已经走火入魔的这么一个林族孽子。他们当然都知道元族不可能蓄意去毁海族的定海神珠,因为任何一族都不可能这么傻,去做这种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为自己招来不解之仇,惹一身骚。虽然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但他们知道,元族顶多是令后者去窃取定海神珠,可意外的是,就连元族自己也没想到,林燮偷珠不成,竟将定海神珠给吞了,从而铸下此不解之仇,惹来无数麻烦。
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诸族倒是幸灾乐祸一片,好戏不愁多。
不过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哀伤。
天族,天界。
圣女圣山。
山巅上,皑皑的白雪飘落,漫天飞雪。
自从元界门户归来后,少女就杵在这里,宛如失去了魂魄,只剩空壳,一动不动,一立便是数月。似与冰雪天地一起与外界隔绝,纵使元族与海族的好事在诸族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也罔若未闻。
白雪淋没她的发丝,青丝化白头。
那日一斩,无疑是斩裂了儿时的回忆。
怀带必杀之意的一刀,如同从她的心头割过。
她难以接受林燮如今心神泯灭、曾经回忆不复的事实,难以接受,如今的林燮,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林燮哥哥。
可另一方面矛盾的又是,她心中无论如何都绝不相信,她曾经的那个林燮哥哥,如今已不复存在、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她始终坚信,林燮心神尚在,一定能够被唤醒。
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纠缠,令她如陷痛苦的泥潭,难以挣脱。
一道飘然绝伦的身影自她后方浮现、走来。
是天云。
“已经亲眼见过了,心中仍怀抱一丝希望吗?”天云立于她身旁,遥望漫天白雪,平淡的问道。
仙儿不语。
天云缓缓道:“那日与元灭天交手时,他的情况我看过了,圣火之毒已毒入心神,摧毁神智,他的心神已然泯灭无疑,无可救药。世间没有任何方法,能化解圣火之毒。就算有朝一日能够化解,他曾经的记忆,也不可能唤得回来了。”
天云言语中纵有同情与伤感也未敢流露,只有如同死亡告知书般的冰寒与冷漠。
仙儿只道:“我不信。”
天云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他,青梅竹马的回忆不是你想忘就能忘掉的,但就像人死不能复生,他的心神已毁,不可能再重聚,就是不可能再重聚。你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不可能再回来了。”
天云坚决的言语,却迎来仙儿的冷笑:“所以,你当年也是这么放弃林燮哥哥的先祖的吗?”
“你觉得你是天族圣女,族规不可能逾越,你与林三通间绝无可能,便果断斩断了与他多年的情意?再也不相往来?”
这无疑是触动了天云心中掩埋的逆鳞,她厉声严词:“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怎能设身处地的考虑我当年的立场?有些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在天族的族规面前,九山八海,没有天涯海角。我若与他执意相守,最终只能被族规拆散,不得善果。”
仙儿质问道:“那你后悔吗?”
天云愣了愣,避而不答,转而神情冷冽强硬,斩钉截铁的道:“总之,你只须要知道,天若有道,自然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天若无道,人就该遵循天命!”
仙儿直言相向:“可我若像你一样遵循天命,我一定会后悔!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我宁可相信林燮哥哥,他还在!他一定唤得回来!”
天云无奈,旋即讽刺的说道:“呵呵,你若执意不死心,那你就试试吧。可像你现在这样日夜如同木人一般呆呆傻傻站在这山巅,你能做得了什么?凭你现在这样的,你觉得你能解救一个身中圣火之毒之人?”
仙儿眼瞳瞬间清澈明悟,扬起脸颊,容颜光彩照人:“是了,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不能再这么荒废下去,我要成为圣者。我只有成为圣者,才能找到解救林燮哥哥之法,我只有成为圣者,才能掌握唤醒林燮哥哥心神之力。”
仙儿甩手一震,身上的沉雪顷刻四溅,白头化青丝,转身向圣山中行将而去。
从这一日起,她将摒弃杂念,全心苦修,只为他朝破圣。只有自己具备力量了,才能解救自己苦念之人。若萎靡荒废,只会越陷泥潭,更寻不见曙光。
天云背对于她,唇角浮现一抹笑意,但言语依然刻薄:“这样最好,但只希望别只是嘴上说的好听,两年后的觉醒大典,可别让大长老一脉看了笑话,遗诸族笑柄。”
仙儿身形顿了顿,二人背对相隔,她道:“所以,你刚才不敢回答,是后悔了?是与不是?”
天云沉默良久,而后毫无情感的道:“后悔了,又能怎样呢?”
仙儿不再多言,身形沉入圣山之中,但心有灵犀的声音却自姐妹二人心间回荡。
“我又何尝不理解你当年的立场呢?今日的我,又何尝不是?我知道这天族中不是你一人能说得算的。天族两脉抗衡,大长老一脉势大,就算你当年是族长,也不能随心所欲。今日的我,一样。若未有敌族之力,在族规面前,任何的爱,都为空话。”
“但是...”
“我不会像你一样,因为不可能,就放弃。心中怀抱希望,至少到最后,纵死也不会后悔。”
“因为林燮哥哥他说过,终有一天,他会来天族接我。”
“纵使是今日,我依然对此坚信不移。”
“那一天,一定会来。”
...
天界,族嗣某殿中。
天族大长老荡漾七彩波纹的光影盘坐于正中蒲团之上,可见此刻他的神情浮现无比阴翳与怒意。
因为他听闻了他嫡系子孙,天族这一代年轻一辈天骄,天衡,被魔君林燮斩杀的消息。
不错,正是那个第一个跳出来拦截林燮,而被林燮当场斩杀的天族天骄,天衡。
这无疑令大长老心中如翻滚起熊熊怒意。
两侧为首的两道光影中,一道光影更是怒不可揭,拍案立起,暴跳如雷:“竖子...!!!竟敢杀吾儿!!!”
他是天族十大圣者之一,亦是天衡的生父。
同时也是大长老嫡系一脉的曾孙的曾孙。
大长老是诸族中年岁最高的人,活过漫长岁月,他的嫡系一脉中出现一脉两圣的盛况,并不令人意外。
相较隔了不知多少辈的大长老,这位虚影无疑是更为愤怒,因为他是天衡的亲生父亲,自己的嫡系长子为林族孽子所杀,如何能不让他愤怒得失去理智,杀意毕露,纵使是圣者。
大长老在乎的则不单是仅此一点,他更看重的是,林燮令他天族甚至是他这一脉,损失了一位未来的圣者。
他这一脉的嫡系何其的英才辈出,就如当下站起的他的这个曾孙,如今已位列天族诸圣。而他的这个嫡系子孙天衡,更是像极了他父亲当年的英姿风范,天资不输于其父。以其资质,最多假以百年岁月,便能令他这一脉再创造一名圣者。如同将他父亲当年走过的路子复刻一遍一般。
可如今,林燮却将他这一脉未来的圣者,扼杀在了摇篮中。
这足以令他滔天大怒。
“孽子...看来仅是一个屠魔令,还是太宽纵你了。”
大殿中,大长老沙哑的声音如某种愤怒的秩序,铭刻在法则之中,滔天响彻。
“敢杀我嫡孙,老夫誓将你万碎形神!”
“觉醒大典上,你若敢来,就葬在这天界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