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阳光透过缝隙,射入一道光柱,照射在案几上,却压不住场中渐起的锋芒。
当龙钰轩提及灵针之术时,座中几位老者指尖不约而同地顿了顿,这鬼医独创的医术,他们早有耳闻,传闻施术者需以灵力在指尖凝成细如牛毛的银针,那银针裹着丝缕精神力,入体时如清风拂脉,既能探遍五脏六腑的症结,亦可精准梳理受损经脉。
可众人更清楚,这灵术最忌干扰,尤其是探察头脑经脉时,施术者的精神力如牵丝悬针,稍有外力碰撞,轻则灵针崩碎伤了施术者,重则断了受术者的脑脉,当场殒命。
“哦~!?这倒是稀奇。”钱青满冷笑几声,他枯瘦的手指在桌沿轻轻叩着,每一下都让桌面泛起微不可察的灵力涟漪:“赶巧不如赶早,既然有此等妙法,你现在便施展出来,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龙钰轩眉头紧皱,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施展灵针之术对他而言本不算难事。可这次不同,要探的是头脑经脉,他需将精神力凝成的丝缕完全融入灵针,顺着太阳穴刺入,那过程中,哪怕有人释放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都可能搅乱他的精神力。更遑论座中多是修为精深的强者,钱青满周身萦绕的暗劲已让他心头发紧,若有人在施术时暗下黑手……他不敢再想,喉结滚动了一下,竟一时语塞。
“怎么?”钱青满见他沉默,嘴角的嘲讽更浓,声音陡然拔高:“难道你这‘龙神医’的名头,都是旁人吹出来的?连当众露一手的胆子都没有?”
“你这老头怎么如此不讲理!”秦川“啪”地拍了下桌子,他本就不是好脾气,此刻眼底已燃起火星:“施灵针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你没听见吗?眼下这满屋子人,随便谁动个气劲都能毁了施术!方才明明说好了会面后再治,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故意找茬?”
这话像根刺扎进钱青满心里,他周身的灵力骤然变得凌厉,桌沿被他叩过的地方竟裂开一道细缝:“小辈!”他眼神冷得如同九寒冰气:“你可知在跟谁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这张嘴!”
龙钰轩心头一沉,目光飞快扫过全场,左侧的陈北墨眼观鼻鼻观心,右手却悄悄按在剑柄上。右侧慕容龙城只是捻着胡须,没有半分劝和的意思。他忽然明白,这些人是想借秦川的挑衅,看看钱青满的真实实力。
秦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方才的火气渐渐压了下去,他嘿嘿一笑,语气转得活络:“前辈莫动气,我这张嘴就是没个把门的。您老火气这么旺,一看就是老当益壮,身手定然不凡。只是这里是议事厅,打架多煞风景?不如等咱们谈完正事,您再指点我几招,也好让我学学本事。”
“油嘴滑舌!”钱青满重重哼了一声,指尖的灵力收了回去,却还是狠狠敲了下桌面,那道细缝又深了几分。
龙钰轩趁机接过话头,语气诚恳:“秦长老说得没错。头脑经脉的治疗最耗精神力,我需在密室中施术,不能有半点干扰,并非不愿展示。”他看向钱青满:“还请前辈海涵。”
钱青满别过脸,冷哼一声不回话。慕容龙城这才堆起笑意,缓缓说道:“治疗一人尚且如此费力,何况蓝田镇上百万生民?依我看,这灵针之术只能做后备手段。眼下最紧迫的,一是封城防扩散,二是城外的魔兽军团。”
“区区魔兽,何足挂齿?”李长卿抬眼,语气带着几分倨傲,他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痕:“了结它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说着,他看向陈北墨,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陈师弟,此事你们既然应下了,想必不需我出手相助吧?”
陈北墨缓缓点头,声音平静无波:“灭杀魔兽只需两三天。只是它们此刻都潜伏在城外,暂无攻城迹象,倒不必急于动手。”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慕容龙城:“有魔兽在外围盘踞,反而能挡住城内人员出逃,间接防止魔气扩散。倒是慕容先生说的封城,蓝田镇内的粮食储备本就不多,分给近百万平民,能支撑几日?”
“这便不需诸位担心!”慕容龙城亮出手上的戒指,那戒指上雕刻的云纹泛起淡金色光芒:“城内本有一些耕地,虽遭魔气影响减产,却也能应急。再者,我国皇城的运粮队已在途中,足够支撑到龙亲王研究出治疗方案。我今日来,也带了不少粮食,只可惜储物戒指太过稀少,不然也不必劳烦军队调度。”
陈北墨轻轻叹了口气:“可这样耗下去,永安国的国力吃得消吗?如今周边诸国暗流涌动,稍有疏忽,便可能让感染者逃出去,届时再想控制,难如登天。”他抬眼扫过众人,语气添了几分凝重:“我道玄宗此次只来了五十余名弟子,单是监视城池四周已人手不足。若迁延日久仍找不到治法,永安国难道要一直往这里运粮?”
龙钰轩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精芒,陈北墨这话,恰好点中了永安国的死穴!如今永安国与风烈帝国正处于对峙阶段,蓝田镇无疑是个巨大的累赘。封城之后,镇内的商品,矿藏无法外运,平民无心耕种,长此以往,不需风烈帝国出兵,永安国自己就会被这城镇拖垮。
慕容龙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缓缓捋着胡须,动作比先前慢了许多,眼神也有些闪烁:“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支撑一年还是没问题的。难道一年时间,还不够找出医治之法?”
龙钰轩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陈北墨却抢先说道:“实话告诉你,这种黄雾,是不治之症。靠药物,根本无法医治。”
话音落下的瞬间,议事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角落里的刘晋远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他猛地抬头,身体晃了晃,竟要从蒲团上站起来,那动作急切得像是要冲出去,又像是想质问什么。
“坐下!”何楚风与王鹤几乎同时起身,两人身形如鬼魅般一闪,一左一右将刘晋远围在中间。何楚风手按在剑柄上,剑鞘泛着冷冽的寒光,王鹤则释放出一层淡青色的灵力屏障,将刘晋远牢牢锁在原地。刘晋远嘴唇哆嗦着,眼神死死盯着陈北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龙钰轩脸上满是震惊,他往前倾了倾身子:“陈峰主!你为何如此笃定?难道你对这黄雾,早已了如指掌?”
陈北墨看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疲惫,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厅中格外清晰:“这不是我的判断,是宗贤大师的建议。他说,只有灭杀所有感染者,才能彻底根除黄雾的传染。那些人……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早已被魔气侵蚀了心脉,没救了。”
“宗贤大师?”慕容龙城的瞳孔骤然收缩。宗贤的名头,他自然听过,那位可是救活了死人张迁!听到这话,他脸上最后一丝轻松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荒唐!”钱青满猛地拍了下桌子,桌面的裂纹又深了几分:“那宗贤是什么人?竟敢说这种大话!他都没见过黄雾感染者,凭什么下定论?”
“就是!”叶青鸾一脸急切,开口质问:“你们连试都没试,就听信一个外人的话?方才明明说好了下午就用灵针治疗,一年时间,难道还治不好这些百姓?”
龙钰轩与秦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还不知道陈北墨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也只是宗贤的建议,不能如此武断就下定论。
李长卿冷峻的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手指在桌案上缓慢摩挲着,像是有话要说,可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眼底的挣扎更甚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