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此人十八九岁模样,一袭白衣胜雪,衣袂无风自动,仿佛自九天之外踏云而来。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寒霜,目光如刀,死死锁定在不远处那对身着婚服的新人身上——新郎夏至,新娘慕容芊芊。
整个夏家大殿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喜乐悠扬,宾客如云,皆是来自各大宗门的贵客。
今日是夏家少主夏至迎娶天骄女修慕容芊芊的大婚之日,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盛事,却因这道突兀的身影,骤然蒙上了一层阴云。
下一瞬,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龙慕一步踏出。
轰——
一声轻响,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震。
他的步伐看似轻缓,实则快若惊鸿。
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青玉地砖隐隐浮现裂纹,空气中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道白色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高台。
“白兄,你想干嘛?”
慕容九猛然起身,脸色大变,急忙欲上前阻拦。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纳兰容站在一旁,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白兄……你……?”
话音未落,一道惊怒的意念在龙慕脑海中炸响:“小子!不要冲动啊!你想死别连累我!我可不想因为你被整个夏家追杀呀!”
体内空间,火莲圣母也被这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然而,龙慕置若罔闻。
他的眼中,只有台上那抹凤冠霞帔的身影。
夏至眉头骤然紧锁,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意,冷声喝道:“道友,你这是何意?今日乃我大婚之日,若为贺喜而来,夏某自当敬你一杯;若为挑衅……莫怪我不讲情面!”
龙慕不答。
他脚步未停,反而加快。
“道友,你过了!”
夏至怒意渐起,声音陡然拔高,周身灵力翻涌,衣袍猎猎作响。
台下众多宾客纷纷色变,有人已悄然后退,生怕被波及。
角落中,一名灰袍老者眯起双眼,眸光闪烁,低声喃喃:“有意思……,这或许是个机会……”
而此时,夏渊和几位长老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目光如电扫向高台。但他们并未出手。
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这里是夏家,是南荒数一数二家族。
今日大婚,宾客满堂,谁敢在此撒野?谁又能活着离开?
龙慕在距离新人三尺处停下。
他没有看夏至,而是直视着那顶红盖头下的女子,声音低沉,却如惊雷滚过每个人的心头:“芊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慕容芊芊身形微颤,始终未语,宛如木雕泥塑。
唯有那红盖头轻轻一抖,似有微风拂过,又似心湖骤起波澜。
龙慕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化作无尽冷意。
他缓缓抬头,看向夏至,一字一顿:“她不愿,何必强求?”
“你说什么?”
夏至瞳孔一缩,额头青筋暴起,怒火中烧,却强压情绪,冷笑道:“道友,我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若只为一杯喜酒,我奉上十坛;若想寻衅滋事……今日你休想活着走出夏家!”
“哼。”
龙慕嘴角微扬,笑意却冰冷刺骨,“装傻充愣,这就是夏家所谓的天骄吗?。”
“你——!”
夏至怒极,手指颤抖指向龙慕,“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与她有何过往,现在,立刻退下!否则……!”
“否则怎样?”
龙慕终于正眼看他,目光如寒潭深水,“既然她不愿,今日婚礼,就此作罢。强扭的瓜不甜,你可懂?”
“放肆!”
夏至咆哮如雷,周身灵力轰然爆发,金色战甲浮现体表,杀意冲天,“我夏至说她要嫁,她就必须嫁!大罗金仙来了也拦不住!这是她命定的归宿,也是她家族的承诺!”
“是吗?”
龙慕轻笑,声音骤然转冷,“那如果……你死了呢?她还嫁吗?”
全场死寂。
众人呼吸一滞,仿佛时间凝固。
“你……你说什么?”
夏至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狂妄!无知小儿!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夏家少主,半步金丹,你竟敢口出狂言,取死有道!”
龙慕不再言语。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点虚空。
刹那间,天地变色。
一道极细、极快的金芒自他指尖激射而出,无声无息,却蕴含着致命的锋锐。
那一瞬,连空间都仿佛被割裂,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裂痕。
没人看清那是什么。
就连坐在主位上的龙虎山掌门叶龙,也只是瞳孔猛缩,心头警兆狂鸣。
“不好——!”
他刚欲出手,却已迟了。
金芒穿透夏至眉心,自后脑飞出,带出一蓬猩红血花。
太快了。
快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夏至浑身一颤,下一瞬,身体直挺挺倒下,重重砸在高台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死寂。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的儿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响彻天地。
夏渊瞬移而至,抱起夏至尚有余温的尸体,双目赤红,须发皆张,怒吼如龙吟九霄:“谁!是谁敢杀我儿!!!”
然而,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就在金芒刺出的刹那,龙慕已催动秘法,周身空间剧烈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捏。
下一瞬,他与慕容芊芊的身影凭空消失,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下满殿惊骇的宾客,死一般的寂静,和一具尚在滴血的尸体。
龙虎山掌门叶龙怔立原地,望着那片虚空,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眼中既有震惊,又有复杂,更有难以言喻的痛惜。
而那抹白衣,早已消失不见。
风起云涌,江湖再起波澜。
一场婚礼,成了一场惊世血案;一个归来者,掀开了尘封多年的恩怨情仇。
谁也不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我乃龙虎山白玉堂,今日夏家有取死之道,日后,必将血洗!
这一声断喝,如惊雷炸裂于苍穹,滚滚回荡在整座金碧辉煌的婚礼大殿之中。
声音似从九天垂落,又仿佛自地底涌出,四面八方皆有回响,令人难辨其源。
音波所至,梁上尘埃簌簌而下,烛火剧烈摇曳,宾客席间顿时陷入死寂,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
主桌上,叶龙猛然抬头,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圆睁,瞳孔急剧收缩,宛如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之事。他嘴唇颤抖,喃喃低语:“不……不可能……是他?他没死?他竟然还活着!”
声音越说越高,最后几近嘶吼,整个人状若疯癫,手中酒杯“啪”地碎裂,酒液与瓷片四溅。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震。
杀人夺妻,竟还敢自报家门?这等胆魄,这等狂妄,简直是将整个夏家乃至在场所有势力的脸面踩于脚下!可偏偏,那声音中透出的冷厉与杀意,令人不敢轻视。
然而此刻,无人再去理会叶龙的失态。
所有人的目光,如被无形之线牵引,齐刷刷投向高台之上——那本该红绸高挂、龙凤呈祥的婚台,此刻却成了人间炼狱。
夏渊跪坐在血泊之中,怀中抱着早已气绝的夏至。
那曾是夏家最耀眼的少主,今日被一击毙命。
而新娘——那位风华绝代的慕容芊芊,早已不见踪影。
“至儿……至儿!”
夏渊嘶声哭喊,声音沙哑破碎,眼泪与鼻涕混作一团,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在儿子冰冷的脸颊上。
他堂堂夏家家主,一方霸主,今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睁睁看着儿子惨死,儿媳被劫,婚礼变葬礼!
荒唐!可笑!悲愤!耻辱!
众多宾客面面相觑,心中惊涛骇浪。
这场婚礼,原本是夏家与苏家联姻的盛典,八方来贺,万族齐聚,象征着两大世家的强强联合。
可谁又能想到,一炷香前还是锣鼓喧天,一炷香后却成了血雨腥风?更令人胆寒的是,行凶之人竟能在阵法森严的夏家大殿中,当着数千宾客的面,杀了新郎,掳走新娘,还能全身而退!
这是何等修为?何等手段?何等的胆魄?
“开启家族防御法阵!封锁万里之内所有传送阵!绝不能让他跑了!”
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打破死寂。
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夏家长老,身披紫金长袍,手持蟠龙杖,眼中寒光凛冽。
他是夏家的一位长老,此刻他怒不可遏,袖袍一挥,一道金符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万千符文,瞬间激活了夏家祖地的九重护族大阵。
轰隆隆——!
大地震颤,九根通天石柱自地底升起,金光交织成网,笼罩整座城池。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各大传送节点,皆有夏家执法弟子持令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
高台上,夏渊终于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刀,直刺宾客席中的叶龙,声音低沉如深渊寒流:“叶龙!你龙虎山……真是好胆!今日之事,若不给我夏家一个交代,你——休想活着走出此地!”
叶龙浑身一震,猛地站起,怒目而视:“夏渊!你莫要血口喷人!此事与我龙虎山无关!白玉堂早已失踪,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知!你若想寻人报仇,也该查清真相,莫要迁怒于我龙虎山!”
“无关?”
夏渊冷笑,眼中杀意滔天,“白玉堂他,杀人夺亲,你还敢说无关?今日,你若不交出白玉堂,我夏家便与龙虎山,势不两立!”
话音未落,整个大殿杀气弥漫,夏家子弟纷纷拔剑,直指叶龙所在方位。
真相,似乎远比他们所知的,更加黑暗。
死寂如渊。
空气死寂如渊,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
夏渊那一声怒吼仍在穹顶回荡,余音未绝,却已无人应和。
那抹白衣,如雪落寒潭,悄然无踪,仿佛只是众人眼中的一场幻影,又似天外孤鸿,掠过尘世,不留痕迹。
可高台上那具尚温的尸体,却如一座沉默的碑,宣告着方才那一幕并非虚妄。
夏家少主,南荒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天骄之一,竟在一指之间,命丧黄泉!
鲜血自他眉心蜿蜒而下,如蛛网般爬满青玉地砖,暗红渐转为黑,散发出淡淡的血腥与灵力溃散的焦灼气息。
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中凝固着惊愕与难以置信——他至死都不瞑目。
慕容九立于阶下,指尖微颤,掌心传讯玉简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直射天际。
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如浪,双目紧缩如针尖,死死盯着那片白衣消逝的方向。
“白玉堂……你疯了吗?”
他低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
他与龙慕相识于苍龙秘境,本想设计将他镇杀,没想到他会诛杀夏家少主,劫走他姐!
这不只是杀人。
这是诛心!
是对夏家和慕容家两大千年威严的当众践踏,这是对南荒秩序的公然挑衅!
他知道,今日之后,南荒必将风云再起。
此时纳兰容跌坐在地,手中玉牌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那是他家族”的紧急联络信物,唯有在他遭遇生死危机时方可动用。
此刻玉牌碎裂,意味着他已向家族示警:他遇险,生死危机!
冷汗自他额角滑落,浸湿衣领。
他双手颤抖,脑海中不断浮现龙慕那双眼睛——平静如深潭,无波无澜,可就在那潭水之下,却似藏着焚天灭地的烈火,只待一点火星,便可燎原万里。
“我……我只是来吃席的啊!”
他在心中狂吼,几乎要撕裂胸膛,“我怎么知道他会动手?!我怎么拦得住他?!那一击,恐怕连夏家老祖都来不及反应!”
可他知道,没人会信。
夏家不会信,他们只会认定他是同谋;宾客不会信,他们只会将他视作叛徒;甚至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城外,乌云渐聚,层层叠叠,如墨染苍穹。
电光在云层中隐现,时而如银蛇狂舞,时而如天罚之刃,蓄势待发。
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仿佛连苍天,也在为这场即将席卷南荒的风暴而震怒。
而在体内空间中,一道白衣身影正踏空而行,怀抱昏迷的红衣女子,步伐从容,不疾不徐。
他身后,是破碎的婚礼,是愤怒的家族,是追杀的强者,是整个南荒的敌意。
可他眼中,唯有前方
“哪怕——天下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