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红绸高悬,金匾耀目,朱门大开,迎四方贵客。
今日是夏家与慕容家的联姻大典,堪称南荒近十年来最盛大的一场婚事。
各大家族、宗门势力无不遣重使前来道贺,礼单如雪片般飞入夏府账房,珍宝异器琳琅满目,灵玉宝器熠熠生辉。
姜家献上千年寒髓玉雕凤一对,通体晶莹,寒气缭绕,据说能护魂安神;
姬家送的是九转凝魂丹三瓶,专为新婚夫妇调和阴阳、稳固道基所用;
赵家抬来一株三千年份的紫阳灵参,药香沁人肺腑,引得数位老前辈频频侧目;
钱家更是豪气,直接奉上一座小型聚灵阵图,布阵之后可令洞府灵气浓郁三倍。
御剑宗赠飞剑一对,剑名“比翼”,剑光如虹,出鞘时有鸾鸟清鸣之音;
御兽宗送来一对灵宠——金纹碧睛虎与雪羽玄凰,皆已达四阶巅峰,只待主人滴血认主;
烈阳宗送来赤炎琉璃盏,点燃后可驱邪避煞,永镇宅邸;靠山宗则献上一方镇岳石碑,重达万钧,稳如山岳,寓意婚姻如磐石不移。
青云宗、茅山、龙虎山、白家、银月门、铁血门……各大势力纷纷献礼,礼乐齐鸣,祥云缭绕,整个夏家仿佛被一层淡淡的灵辉笼罩,宛如仙府临凡。
而在夏府之外,三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正立于朱红大门前。
三人皆着玄色长袍,衣角微皱,显然一路奔波而来。
为首的青年面容冷峻,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贵气,正是慕容家九少——慕容九。
他身侧一人温润如玉,手持折扇,目光清朗,乃纳兰世家的嫡传公子纳兰容;另一人则略显跳脱,眼神灵动,嘴角常带笑意,正是龙慕。
“白兄,咱们似乎来晚了啊!”
纳兰容轻摇折扇,目光扫过夏府内庭,低声叹道:“咱们是不是来晚了啊!他们不会已经开席了吧?”
龙慕闻言,踮起脚尖朝里张望,压低声音道:“还没呢!天地都还没拜呢,怎么开席啊?你看那主殿前的香炉才刚点火,司仪还在整理礼册呢。”
话音未落,慕容九已从腰间取出一枚玉牌。
玉质温润,其上浮雕一朵九瓣紫莲,莲心刻有“慕容”二字,流转着淡淡灵光。
他将玉牌递向门卫,声音清冷:“我乃慕容芊芊亲弟,今日出嫁的是我亲姐,我作为娘家人,你竟敢阻拦?”
那门卫原是夏家旁支子弟,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见三人衣着朴素,便想刁难一番。
可当他接过玉牌,神识一扫,顿时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这可是慕容家直系血脉的信物,唯有嫡系子弟方可持有!
“咕咚”一声,门卫喉头滚动,急忙躬身低头,双手奉还玉牌,声音颤抖:“原……原来是九少驾到!小的有眼无珠,冲撞贵人,罪该万死!请九少高抬贵手,饶恕小人一时糊涂!”
慕容九淡淡收回玉牌,袖袍轻拂,语气淡漠:“罢了。今日大喜之日,我不与你计较。”
说罢,转身对身旁二人道:“白兄,纳兰兄,我们进去吧,吉时快到了。”
龙慕早已按捺不住,一听放行,立刻一手拽住慕容九,一手拉住纳兰容,脚下生风,直奔大厅而去。
“哎——慢点!”
纳兰容苦笑摇头,却被拖得踉跄几步,折扇差点脱手。
三人穿廊过院,绕过影壁,终于踏入主厅。
只见厅内金碧辉煌,百张圆桌呈八卦阵势排列,每桌皆铺金丝绒毯,摆设九宫珍馐,灵果琼浆,香气扑鼻。
宾客济济,谈笑风生,长老论道,少辈交游,一派盛世景象。
龙慕眼尖,一眼瞥见前方第二排尚有一桌空着,顿时精神一振,低声道:“快!那边还有位置!”
三人疾步上前,龙慕一屁股坐下,柔软椅垫承住身躯,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总算赶上了!这顿席,稳了!”
话音刚落,忽听得钟鼓齐鸣,天地骤静。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吉时已到——新人入殿——!”
刹那间,乐声大作,仙乐飘飘,九重纱幔缓缓升起,两道身影并肩而行,自外缓步而来。
男子身着赤红婚袍,气宇轩昂;女子凤冠霞帔,容颜绝世。正是夏家少主与慕容九的姐姐——慕容芊芊。
慕容九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眸光微动,指尖悄然收紧。
他心中泛起一丝复杂情绪,有欣慰,有不舍,亦有一缕难以言说的隐忧。
而此刻,无人注意到,在夏府偏门的一角,那名被训斥的门卫正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低语:“哼,就先让你嚣张几天……等我夏家吞并了你慕容家,看你还如何趾高气扬!啊呸……!”
唾沫落地,溅起微尘。
风云将起,姻缘背后,暗流汹涌。
而这盛大婚礼的帷幕,才刚刚拉开……
此时,龙慕的目光早已落在那缓缓走来的一对新人身上。
他微微侧头,唇角轻扬,似笑非笑地低声点评道:“还行,修为是低了点,不过模样不算丑,勉强能入眼。”
话音未落,他的视线便定格在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身上——慕容芊芊。
霞帔金线绣凤,流苏垂珠,在殿内千盏红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她步履平稳,姿态端庄,本该是一幅喜庆动人的画面,可龙慕的眉头却在下一瞬悄然蹙起。
“不对……”
他眸光微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暗纹,“这步伐,怎么这么僵硬?”
他本只是随意一瞥,想确认眼前的新娘是否真是救他性命的女子——那一袭素衣、眉目清冷、眼神如寒星般坚定的慕容芊芊。
可此刻,那熟悉的轮廓之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违和。
仿佛……不是她。
“慕容兄。”
龙慕不动声色地转向身旁的慕容九,语气随意地问道,“你姐姐她走路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慕容九脸色微变,目光迅速扫向姐姐,又急忙垂下眼帘,声音略显干涩:“没……没有吧,许是礼服太重,又或是紧张所致。毕竟,这是她大喜之日。”
他说得勉强,眼神却躲闪。
龙慕心头一沉,更加确信了什么。
他不再多言,指尖悄然结印,传音唤道:“小金子,看看那新娘是不是救过我的慕容芊芊,还有她是否有什么异常!”
“哎哟我的主人哎——”
脑海中立刻响起金翅蚁懒洋洋又带着委屈的声音,“主人,你就做个人吧,马上就要开席啦,这可是夏家大宴,满桌灵膳,我连香味都还没闻够呢!”
“少废话!”
龙慕冷声打断,“十滴心头血,换你一趟探查。”
“不干!二十滴,外加三块灵晶糖!”
“成交,快去!”
“好嘞,主人您就瞧好吧!”
话音刚落,众人未曾察觉的刹那,一只芝麻大小、通体泛着金光的蚂蚁悄然从龙慕发间滑落,轻巧坠入地面缝隙,随即如一道金线般疾驰而出,朝着新娘的方向飞速爬去。
与此同时,龙慕悄然结印,开启体内火莲圣母的视野。
火莲圣母盘坐于莲台之上,双目微启,目光穿透虚空,落在那新娘身上。
她眉心微动,片刻后轻叹一声:“不对劲……这太不对劲啦。”
“怎么了?”
龙慕心神一紧,“前辈,您看出什么了?”
火莲圣母缓缓摇头,声音低沉:“神情呆滞,四肢僵硬,动作虽流畅却无魂,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说是中了蛊术,可我又感知不到蛊虫的气息;说是被下了迷魂丹,可她的灵台却有一丝微弱的挣扎之意……古怪得很。”
龙慕瞳孔一缩:“您的意思是……她不愿意成婚?”
“不止是不愿意。”
火莲圣母语气凝重,“她是被强迫的。有人在她体内种下了某种禁制,压制了她的意识,却让她身体照常行动,如同提线木偶。若我所料不错,她此刻的每一寸动作,都是被人操控的。”
龙慕心头一震,拳头悄然握紧。
他本只是来吃顿喜酒,顺便看看那位救命恩人过得如何。
可没想到,竟撞破了这样一桩阴谋。
“前辈,若真是如此……我是否该出手?”
“你疯了?”
火莲圣母厉声喝道,“这里是夏家祖地,今日又是夏家嫡子大婚,四方宾客云集,强者如云!你若在此闹事,别说救人,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龙慕沉默,眼中却燃起一丝倔强的火光。
他岂能不知其中凶险?可若那新娘真是救他性命的慕容芊芊,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他正欲再问,脑海中忽然传来金翅蚁急促的声音:“主人!查到了!是她!真的是她!而且……她被人喂下了‘噬魂丹’!神魂被锁,意识被压制,若不在七日内解药,魂魄将彻底消散,沦为行尸走肉!”
“什么?!”
龙慕如遭雷击,脑中轰然作响。
噬魂丹——传说中连元婴强者都能炼成傀儡的禁药,早已被列为禁物,唯有极阴邪的宗门才敢炼制。
如今竟出现在这堂堂夏家的婚典之上?
他猛地抬头,望向高台。
夏至与慕容芊芊已并肩而立,红绸相连,鼓乐齐鸣,香烟缭绕,宾客含笑,一片祥和。
可在这喜庆之下,却藏着一场无声的谋杀。
龙慕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眸光如刀。
他本想避开是非,安安静静吃席。
可命运,偏偏将他推到了悬崖边缘。
“芊芊……”
他低喃一声,声音几不可闻,“既然我认出了你,不管怎样,我定救你出火海!”
他缓缓起身,衣袍无风自动,眼中寒光乍现。
修玄七百二十六年,吉日良辰,乾坤朗朗,星河昭昭。
天光初破晓,万籁俱寂,唯有灵韵悄然涌动。
东方天际,紫气自昆仑之巅蜿蜒而下,如龙游九霄,盘绕整座浮空仙岛。
云海翻腾,瑞彩千条,灵禽清鸣于碧落之上,仙鹤衔花,彩鸾振羽,自四海八荒翩然而至。
今日,是夏家嫡子夏至与慕容家庶女慕容芊芊结为道侣的大典之日。
天地同庆,诸界共贺。
昆仑之巅早已化作一片仙域。
雪髓为酿,清香清远,饮之可洗髓伐骨;瑶池仙露为浆,晶莹剔透,盛于玉盏之中,光华流转。
扶桑蕊瓣随灵风轻扬,化作漫天花雨,洒落在玄玉铺就的百里玉阶上,每一步,都似踏在星辰轨迹之上。
灵禽衔枝,筑起通天仙帐,形如九重莲开,光辉似月映千江;仙草凝露,铺就迎宾之路,步步生莲,芬芳沁人心脾。
司仪立于高台,手持玉笏,声如洪钟:“谨告天地,谨告仙尊,谨告众友——今日礼成,天地共贺!”
“一拜天地——”
夏至身着赤红长袍,衣袂无风自动,眉宇间沉静而庄严。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身旁女子身上。
慕容芊芊凤冠霞帔,容颜绝世,美得令星月失色。
她轻轻颔首,唇角微扬,那一瞬,仿佛万古长夜皆为之点亮。
两人并肩而立,跪地行礼,敬天地,谢苍生。
“二拜高堂……!”
两人缓缓起身,便要再次跪地一拜!
然而——
“等一下!”
一声暴喝响起!
那声音自宾客中传来,裹挟雷霆怒意,震得云海翻涌,仙乐戛然而止。
众人惊愕回首,只见宾客间一道身影站立!
这一场婚典,注定不会平静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