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紫铭这个名字,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但在上个世纪,她却是大名鼎鼎,几乎无人不知。
这不仅源于她高贵的出身,更源于她的才貌无双,燕京第一才女,在当时风头无两,几乎是所有青年才俊的梦中女神。
作为桑坤柔的独女,她亦是无可辩驳的燕京第一贵女。
就是这样一个身世高贵、才貌无双的女神,任谁都想不到,她后来会嫁给一个乞丐出身的男人。
虽则当时桑紫铭遭小人陷害,名声受损,但求娶的人依旧踏破桑家的门槛,她却跌破所有人眼镜,选择了一个乞丐。
这个乞丐就是后来靠着虞家发家的虞铁柱,他后来给自己改了名——虞国宁。
在当时那个军阀混战的时代,桑坤柔是无可置疑的枭雄,大权在握,更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他的独生女几乎可以说是公主般的存在。
就是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选择了乞丐出身的虞国宁,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公主下嫁乞丐,闻所未闻。
虽则虞国宁收拾干净也还算不错,且后来在桑坤柔的帮扶下发展出一番事业,但他配不上桑紫铭,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在桑紫铭怀孕的时候,虞国宁带回来一个戏子,抬为妾室,从此宠爱有加。
没有人知道当时怀孕的桑紫铭看着丈夫与那位戏子出身的妾室恩爱有加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曾经的选择。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是在这个时候,桑坤柔被指控投敌叛国的罪行,他的亲信景翰提供了罪证,虞国宁大义灭亲,亲手杀掉桑坤柔,建立了威望。
桑紫铭惊痛中产下一子,取名虞逸森。
桑坤柔曾经带给桑紫铭多少风光,那么他获罪死后,带给桑紫铭的伤害就有多少。
作为罪人之后,桑紫铭得到了千夫所指的唾液,那个高贵美丽的燕京第一才女,从此由云端跌落泥泞,来自外人的评判并不算什么,来自枕边人的背叛才是锥心之痛。
虞逸森七岁那年,桑紫铭郁郁而终,随后小妾扶正上位,梅绿歌成为了虞家主母。
从此以后,桑紫铭这个名字彻底消失在大众眼中,随着时光流逝,湮灭于时光的长河里。
后来的后来,成为知名物理学家的虞逸森,有一天也蒸发于人间,这一支脉彻底绝踪。
反而梅绿歌这一房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越过越红火。
这段历史,也就只有一些有资历的老人才知道。
如今从蔚珠嬅口中听到桑紫铭之死的真相,既在意料之外细想又在情理之中。
没有人质疑蔚珠嬅在诬陷,她是虞弗笙的枕边人,就如她所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虞弗笙是什么样的人,她虞家大夫人这样的身份,又有何诬陷的必要。
所以从她嘴里说出当年的真相,真实性毋庸置疑。
不仅桑紫铭死于梅绿歌的毒杀,虞逸森那般大好的前途,竟也被梅绿歌弄残了双腿,就连他唯一的儿子也不放过,非要赶尽杀绝。
对比梅绿歌的后代尽享富贵,靠着祖上遗留的资产作威作福,再看看桑紫铭后代的惨烈,就算是看客也忍不住心中生起愤慨不平。
虞家是靠着桑紫铭发的家,可以说没有桑紫铭就没有虞国宁,更没有后来的虞家,虞家却对桑紫铭及其后代赶尽杀绝,恶行令人发指。
如果没有蔚珠嬅勇敢的站出来揭发,恐怕真相永远难见天日,那些惨死之人亦是永不瞑目。
可惜就算真相揭晓又如何,桑紫铭这一脉已经绝嗣了,而梅绿歌好歹还有个玄孙延续香火。
只能感慨一句,老天不公啊。
众人在这里义愤填膺,而楼上蔚珠嬅的指控还在继续,颇有股豁出去的架势。
“虞逸森夫妻俩被你们害的一个残废一个眼瞎,你们犹不知足,竟然将两人囚禁起来,就关在四季山庄的后山静园之中,囚禁了他们整整二十多年。”
又是一个爆炸性消息。
这让所有人想起虞老夫人葬礼上阿莫斯的指控,当时他说虞逸森夫妻俩被虞家秘密囚禁,当时没多少人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一对又残又瞎又失独的老夫妻,对虞家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为什么还要囚禁他们,二十多年啊,那是什么概念。
虞若欢冲上去去捂蔚珠嬅的嘴:“你闭嘴,别再说了。”
蔚珠嬅抓住虞若欢的手臂,平静的望着她的双眼:“欢欢,我是在救你。”
虞若欢重病在身,身体早就虚弱不堪,她反抗不过蔚珠嬅,只能双眼通红的瞪着虞若欢:“你害死我还不够,还要害死虞家吗?你这个疯子。”
蔚珠嬅拂开她的手,对一旁的蔚来说道:“看好小姐。”
蔚来挥了挥手,隐于暗处的保镖上前,摁住虞若欢,将她带离风暴中心。
下一刻,项沉鱼的枪口指向虞弗笙的脑袋。
虞弗笙目光死死盯住蔚珠嬅,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蔚珠嬅毫不畏惧的直视他的双眼:“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且永远不会后悔,虞弗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和你奶奶造的孽,凭什么让我的女儿来背负,你们祖孙俩一个都跑不掉。”
蔚珠嬅信佛信迷怔了,她对佛家的因果说深信不疑,并且她坚信欢欢的绝症是虞家祖孙造孽的报应。
只要拨乱反正,替冤者伸张正义,将造恶者绳之以法,一切回归正统,神佛有眼,女儿背负的罪孽一定会减轻。
想到这里,她背脊挺的更加直,神色也越发坚定。
虞弗笙面色铁青,恨不得立即掐死蔚珠嬅,然而项沉鱼的枪口顶着他的脑袋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蔚珠嬅,你果然是疯了,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和祖母清清白白,绝不容许你如此污蔑。”
蔚珠嬅冷笑一声:“污蔑?虞弗笙你敢指天发誓桑紫铭的死跟你祖母无关?虞弗篱的死没有你的手笔?虞逸森夫妻被残害被囚禁不是你们的密谋?”
虞弗笙目光阴沉的盯着她,默然不语。
蔚珠嬅大声道:“我敢指天发誓,若我说的有一句假话攀污你和你祖母,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人惊叹,敢下这么重的毒誓,看来所言非虚啊。
蔚珠嬅继续说道:“桑紫铭这一支脉被你们迫害至此尚不算什么,你们祖孙俩手里握了多少条人命,犯了多少罪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去跟警察好好交代,重新做人吧。”
桑紫铭和虞弗篱只是冰山一角罢了,但也最能反应祖孙俩的恶毒,除此之外,两人作的恶罄竹难书,自从婆婆被磋磨致死后,未免将来步婆婆的后尘,她留了个心眼,秘密搜集了不少祖孙俩的罪证。
其实从前她从未想过拿这些罪证做什么,只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但是后来欢欢越来越像老太太,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直到欢欢罹患绝症,终于令她清醒。
项沉鱼冷声道:“虞先生,你逃不掉的,跟我们走吧。”
虞弗笙冷目剐过蔚珠嬅的脸,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夫人有精神疾病,她的指控,没有任何意义,同样无法作为证据。”
项沉鱼心底唾骂,真是不要脸,为了脱罪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
蔚珠嬅冷笑道:“虞弗笙,你比我想的还要卑鄙,是男人就敢作敢当。”
虞弗笙还没说话,梅青黛就先憋不住了,“大嫂,今天是我儿子的满月宴,你不祝福我们就罢了,怎么能拆台,以前大哥说你有精神疾病,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果真病的不轻。”
梅青黛万万没想到,大嫂精心准备的满月宴,竟然会被她亲手毁掉,梅青黛心底是又愤怒又痛恨。
她这是见自己生下了虞家的长孙,嫉妒死了吧,打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思,毁了她儿子的满月宴,也毁了虞家。
亏她之前还感激大嫂照顾她和孩子,为宴会尽心尽力,现在看来,全都是阴谋,她早就打定好主意毁了一切。
这个疯女人!
毁掉虞家,她和儿子可怎么办,好不容易生下虞家的继承人,她可不能失去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
因而她必须和大哥统一战线,将蔚珠嬅钉死在精神病上。
蔚珠嬅看向梅青黛,忽然笑了一声。
那笑不知为何,看的梅青黛心底毛毛的,下意识将孩子抱紧了些。
“大嫂,你别闹了,毁了虞家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现在给大哥认个错挽回一切还来得及。”
“再说了,你说祖母害死桑紫铭,大哥害死虞弗篱,你有证据吗?人都死那么多年了,坟头草都长了几十茬了吧,大嫂你又不是他们的后人,你干什么要为他们打抱不平?你要记得,你是虞家的大夫人,给他们伸张正义是他们后人该做的事,大嫂,你可别干蠢事。”
桑紫铭哪里来的后人,她这一脉死绝了,所以大嫂到底在干什么?给死了几十年的人伸张正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得有多蠢,所以大哥说她有精神疾病一点也没错。
蔚珠嬅看了眼梅青黛,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襁褓之上,婴孩不知世事险恶,在母亲的怀中安然睡去。
蔚珠嬅忽然感觉到巨大的讽刺。
“谁说桑紫铭没有后人了?”
虞弗笙瞳孔骤缩,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目光死死盯着蔚珠嬅。
梅青黛愣了一下,继而笑出声:“大嫂,你脑子果然不正常,虞弗篱死多少年了?”
赫连玉眯了眯眼,目光透过栏杆往楼下望去,少女静坐席间,其他人都在拼命吃瓜看戏,只有她,淡漠的像个局外人。
赫连玉很清楚,今天这场盛大的宴席,真正的主角,不是襁褓中满月的婴孩,也不是撕破脸的虞弗笙夫妻,而是那个沉默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少女。
这一整个局,就是为她而设,她才是即将登场的真正的主角。
只是不知她是这盘棋局上重要的棋子,还是运筹帷幄的执棋人呢。
赫连玉看了眼柳润熙。
少年淡漠的容颜上终于显露出一丝焦灼,在为少女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担忧。
赫连玉勾了勾唇,她这个聪明绝顶的儿子,想必在这一刻,也参透了这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