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卿扛着木柜,脚步没停,眼神沉了沉:“不关咱们的事。
他这是不想跟咱们这些知青走太近,免得惹麻烦。”
整整一天,除了他们主动去接触的村民,再没有其他人来知青点找过他们,五个新知青倒落得个清闲。
这也说明了,村里人不待见他们。
从老王家买回东西,七手八脚收拾妥当后,几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中午那顿玉米糊糊吃得晚,加上下午又折腾着搬柜子,大家竟都不觉得饿。
顾从卿靠在床头,看着李广和秦书瘫在床上不想动弹的样子,开口提醒道:“这两天抓紧时间多休息,能多睡就多睡。
等上了工,下地干活可不是闹着玩的,累起来能让人直不起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疲惫的神情:“咱们路上折腾了那么久,身体里的乏还没彻底歇过来。
趁这两天不用上工,把精神养足了,不然真开始干活,怕是顶不住。”
李广有气无力地应着:“知道了,你不说我也打算睡了。
这腿昨天走的路,现在还酸着呢。”
秦书也点点头,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我这老腰哦,得好好躺躺。”
顾从卿自己也觉得眼皮发沉,他躺回床上,却没立刻睡着。
脑子里过着这两天的事——大队长的态度,老知青的刁难,村民们奇怪的眼神,还有老王那避之不及的样子……这崂山村的水,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深。
隔壁房间里,王玲和黄英也在低声说着话。
黄英揉着脚踝,小声道:“听顾同志这么说,下地真有那么累啊?”
王玲嗯了一声:“肯定的,我以前听我哥说过,乡下干活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
咱们确实得好好休息。”
说着,两人也拉上被子,渐渐没了声响。
整个知青点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偶尔传来的鸡叫声。
阳光慢慢西斜,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带着一种慵懒的暖意。
五个来自城里的年轻人,在这陌生的土房里,暂时放下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沉沉睡去。
他们知道,短暂的清闲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繁重的农活和未知的挑战。
但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第二天是休息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他们就要正式开始上工了。
知青点的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村里没有任何人来过,大队长更是不见踪影,仿佛他们这五个新知青根本不存在似的。
没人送粮食来,没人过问他们过得怎么样,更没人提接下来该做什么活计。
他们和老知青的关系本就僵着,彼此碰面也只是冷冷地别过脸,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五个人像是被隔绝在了一个无形的罩子里,又像是独自漂在一座孤岛上,孤零零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茫然。
“这大队长到底啥意思啊?”
李广蹲在院子里,用树枝无聊地划着地面,“明天就该上工了,连干啥活都不说,粮食也拖着不给,这是要晾着咱们?”
秦也皱着眉:“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咱们带的粮食也就够再撑两天了。”
王玲和黄英坐在屋檐下,脸色也有些发白。
她们昨天试着用顾从卿带的小铁锅煮了点粥,就着带来的咸菜吃了,可眼看粮食一点点减少,心里难免发慌。
顾从卿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知青们的动静。
这两天他留意了一下,发现老知青一共十七个人,其中女生只有四个,剩下的十三个全是男生。
这个比例太不正常了。
他记得以前听别人说过,知青下乡,男女比例虽说不一定完全均衡,但也不会悬殊到这种地步。
尤其这村子偏僻,条件艰苦,按说男知青多些也正常,可十三比四,实在差得太多。
“你们发现没?”顾从卿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另外四人都看了过来,“老知青里,女生太少了。”
几人愣了一下,仔细一想,还真是。
这两天见过的老知青里,确实大多是糙老爷们,偶尔碰到几个女的,也都是匆匆忙忙的,没怎么跟人搭话。
“这……有啥问题吗?”黄英小声问。
“不好说。”顾从卿摇摇头,“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么是以前来的女知青走了,要么就是女知青都嫁人了,这都说明这里有什么不适合女知青待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沉,“不管是哪种,对咱们来说,都得更小心。”
王玲和黄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她们俩是这五个新知青里仅有的女生,现在听顾从卿这么说,心里更没底了。
李广啧了一声:“管他男的女的,只要别找咱们麻烦就行。
我现在就想知道,明天粮食到底给不给!”
太阳慢慢爬到头顶,又一点点往西落。
知青点里始终没等来任何人,只有老知青们下工回来时的脚步声,和他们刻意压低却依旧能隐约听到的议论声。
顾从卿靠在门框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手指轻轻敲击着门板。
粮食的事,老知青的男女比例,村民们奇怪的态度……这一切像一张网,正慢慢收紧。
“别想太多了。”秦书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不管咋样,先扛过去再说。
咱们五个在一块,总比单打独斗强。”
顾从卿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放松警惕。
他知道,明天开始上工,或许就是解开这些谜团的开始,但也可能,是更深的漩涡的入口。
天刚蒙蒙亮,顾从卿他们五个就都起了床。院子里静悄悄的,老知青们还没动静,五人便轻手轻脚地往厨房去。
没碰知青点的大锅,只用了顾从卿带来的小铁锅,各自从行李里抓了把粮食凑在一起,煮了锅稠稠的杂粮粥,就着咸菜吃得饱饱的——知道今天要上工,必须把肚子填实了。
等老知青们慢悠悠地吃完早饭,扛着农具往外走时,五人连忙跟了上去。一路沉默着穿过村子,到了大队部。
村里的农具都统一收在库房,每天上工前得先来这儿排队领取。
大队部门口已经站了不少村民,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
顾从卿他们刚站定,就见大队长从屋里走出来,一眼瞥见他们,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迎上来:“哎呦,知青们过来啦!”
他招呼着,语气热络得有些刻意:“来来来,走,跟叔进大队部。
这几天村里事多,叔可忙坏了,都把你们几个新来的娃给忘了,实在对不住啊!”
大队长一边说,一边往屋里引他们,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过周围的村民,像是在示意什么。
顾从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了然——这大队长哪是忘了,分明是故意晾着他们。
但眼下人多,几人都没说破,跟着他进了大队部。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掉漆的木桌,几条长凳,墙角堆着些账本和农具。
大队长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卷了支烟,才开口道:“知道你们等急了吧?
粮食的事,还有上工的活计,叔这就给你们安排。”
他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眼神显得有些浑浊:“咱们村不比城里,条件差,你们刚来肯定不习惯。
但既然来了,就得好好干,挣了工分才能分粮食,这是规矩。”
顾从卿没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李广和秦叔也没吭声,王玲和黄英则紧张地攥着衣角,显然没料到大队长会是这副说辞。
大队长似乎没察觉他们的冷淡,自顾自地继续道:“你们五个年轻,身子骨壮,先去跟村民们一起下地割麦子。
农具库房里有镰刀,等会儿让保管员给你们领。
中午回来记工分,晚上就去仓库领这个月的口粮,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之前的冷落真的只是因为“太忙”。
顾从卿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谢谢大队长安排,我们会好好干的。”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大队长这番话,既是安排,也是敲打——想在村里立足,就得按他的规矩来,挣工分,领粮食,一步都不能差。
最重要的是要听话,不然别想有粮食吃。
大队长见他应了,满意地笑了笑:“这就对了嘛!
年轻人就得有这股劲。
走吧,我带你们去领工具,别耽误了上工。”
几人跟着他走出大队部,外面的村民和老知青们都看了过来,眼神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