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兽对冲,飞速迫近,宠渡看准时候,自上而下猛一挥,将一道绀色匹练斜劈向右方。沿途苍牛避也不避,纷纷中刀。其体内所蕴牛力顺着刀缝喷溅而出,炸起的奔流顿时将兽群划作两部分。
左首方位上,五牛二虎撞成一团,各自嘶吼着,似骂街一般。
右首方向则仅有一牛。
宠渡预先施展千斤坠,勉力稳住身形,一俟奔流式微,拔足奔向右侧方的落单苍牛。
那牛本来还在地上滚着,见人欺近,顿时牛劲勃发,四蹄儿顺势斜立,磨擦着地面划拉出两道深痕,“哞”一声立定身子,望宠渡埋头冲来。
眼瞅着相撞在即,宠渡将身急扭,闪在侧边。苍牛因惯势一时刹不住脚,整个牛身倏忽滑过。宠渡拔地跃起,探手一抓。苍牛只觉尾上陡然一沉,不禁甩动牛尾。
宠渡借力荡落牛背,不及站稳,脚下苍牛暴跳如雷。宠渡趔趄滑落,亏得眼疾手快,薅住一把牛毛挂在牛背上,却也因此惹得苍牛愈发狂躁。
其情其状,浑似一叶扁舟行于惊涛骇浪中,颠来倒去,只撞得宠渡七荤八素,近乎脏腑乱错。
但岂敢松手!另八牛二虎乘隙卷土重来,正循着气机往这头儿冲锋,已然近在咫尺。此刻若是掉下去,不被踩死,也难避开围上来的兽群。
落单苍牛似也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不再剧跳,反而“哞哞”叫着发足狂奔。
却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自愈之故,经此一通头晕目眩的颠簸,原本紊乱的筋脉竟被理顺了些许。宠渡试着催动金钟罩,似勉强可用,由此对之后的事又多了几分把握,“来得正是时候。”
直至两只白虎蹬地跃起,宠渡蓄势已毕,只待此刻,一拳百钧的力道狠狠落在牛腹上。那落单苍牛吃痛,虽未就此倒地,却不自觉奔速骤缓,再想跑时已然晚矣,仅此片刻耽搁,早被二虎扑倒,四蹄翻腾着,亟欲爬将起来。
前后脚工夫,群牛合围而至。宠渡脚踏牛身,堪堪纵起高空,但听一声巨响,——砰!那落单苍牛怎堪八牛合力冲击,即时爆成碎块,散了满地。
群牛犹有余力,撞碎了落单苍牛,紧接着头顶头撞成一窝,各被反震开去,兀自撅着牛身摇头醒脑。
然而并无牛力奔流,宠渡居高睥睨,见碎灭的苍牛也未再生,反是其体内那一粒青色丸子浮空悬着,熠熠生辉。
宠渡窃喜不已,“果如所料。”旋即一个倒栽葱避开扑来的白虎,顺势疾坠,将那牛力青丸抓在手中。
八牛循声昂首,见宠渡落地,纷纷作势再冲。殊不知宠渡早在触地一刹,便已催动金钟罩;另取魔刀沿着罩壁速画一圈,将刀插地一扭,沉声喝曰:“魔转阴阳。”
以钟罩为垓心的偌大地界内,一束束乌黑的刀光应声破土,拔地而起,仿佛从地下猛然窜出根根尖刺,所及之处,牛虎皆被捅成刺猬。
十道牛虎之力随即窜起,轰隆隆响成一片,连珠炮也似,在那一瞬搅起的奔流融为一体。
乌黑的刀光如泡影般幻灭。
血色钟罩也随之破裂。
宠渡被抛出垓心,重摔在地,喉头一甜连喷鲜血,几近晕厥。
捂着胸口艰难抬头,瞥见碎裂的八牛二虎正灭而复生,眼瞅着弥合如初,宠渡咬牙发狠,将手中牛力青丸囫囵吞下。
牛丸入腹即化,訇訇作响。一股沛然莫御的蛮力应声爆出,顺着四肢百骸疯狂流窜,弹指间运转周天,透体而出,带着血液的猩红,将衣袍碎成布片,氤氲缭绕间裹挟着宠渡飘离地面。
宠渡目眦欲裂,眼绽血芒,全身鼓胀如球,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似的。
皮痛,如剥如削。
肉痛,如剐如剁。
筋痛,如捻如绞。
骨痛,如刮如锉。
诸如此类,宠渡里里外外无一处不正经受着炼狱般的折磨。
好在修成了铜皮铁骨;如若不然,单凭炼体前的那副身板,宠渡在蛮力释放的瞬间便爆体而亡了。
饶是如此,个中苦楚也不比直接死了更干脆。
随着气血飞速流转,似有无穷气力积压在体内,无从发泄,宠渡终究按捺不住,失声痛呼,就此惊了最先复生的一只白虎。
说时迟那时快,白虎咆哮着跃扑而至。
宠渡随起一拳。
砰!
澎湃的气浪凌空荡漾。
那白虎如炮弹般摔在地上,溅起一团飞灰。
人却不曾被震退分毫。
反因这一拳泄了气,胀痛明显减轻,宠渡慢慢落回地面,只浑身发肿,尤其肚皮仍自鼓鼓囊囊,——跟怀胎十月似的。
今既觅着门道,宠渡反倒不慌,腆着个大肚子杵在原地,静候冲撞,正可借剩余的八牛一虎磨砺气血,尽快将牛丸之力化为己用。
有道是盛极必衰,历经最初的“一鼓作气“,此后每次出拳果然爆发不足,威力较刚刚那拳明显有所不及;所幸拳劲浑厚绵长,虽说应付白虎还有些勉强,却足以与苍牛周旋,纵不能将牛一击即溃,也能将其一击即退。
故而宠渡越战越有底气,肚皮也随之越来越瘪,等到将一牛之力彻底炼化,身形总算复原如初,不单肉身与气力更上一层楼;连十几年来淤塞不通的气脉也因牛力的冲击,被强行打通了几条!
宠渡喜出望外,即故技重施,果然将第二颗牛丸手到擒来,趁着牛虎复生的短暂间隙,毅然吞服。
此番也算轻车熟路,炼化较先前平顺许多。
肉身无甚变化,只气血暴增。
有二牛之力加持,幸存的七牛便不足为虑了。
一拳一头!
越往后越发得心应手,宠渡将其余七粒牛丸一股脑收入囊中,俟机逐一炼化;接着将二虎先后轰成碎块,随取两粒白珠。
一切水到渠成,宠渡如释重负,望着剩下的珠丸咕哝道:“虎力势必较牛力更为凶猛,按说可通更多气脉才是。“说着拿起一粒白珠就往嘴里塞。
果然虎力非凡,一经释出,宠渡纵得九牛之力淬炼,竟也止不住身形膨胀,——一如吞服第一颗牛丸时候那样;然则同样因为九牛之力将宠渡肉身较之前强化了数倍,如今虎力的冲击便稍显不足,完全能忍受。
牙关一紧,宠渡毅然决然地将第二粒虎珠吞入腹中。
唔!这才够劲儿!
呣……貌似劲儿太过了!
宠渡忽地窜上高空,起起伏伏,飘飘荡荡,身不由己翻来滚去。
如果说之前来不及炼化的牛力还只是胀肚子,那而今多余的虎力却抟作一团,游移无定,令宠渡忽而头大如斗,忽而腹大如鼓,忽而臀大如箩,忽而脚大如船。
剥皮、削肉、抽筋、锉骨之痛纷至沓来,交错迭起,且远较先前剧烈,仿佛每揭去一层皮便撒上一把盐,每刀下一片肉便喷上一口酒,直比凌迟苦痛千百倍,岂是常人堪受?
忍痛闷哼着,宠渡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