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末,东市,曦梦楼后门。
“属下拜见公子。”
提前得到消息的木四,见到秦明翻身下马,连忙迎上前去,抱拳行礼。
秦明将缰绳丢给身后的亲卫,转而朝迎上前来的木四,问道:
“婉儿她们回来了吗?”
言语间,秦明已经抬脚朝门内走去。
木四连忙跟上,恭敬答道:
“小夫人尚未归来,属下这就遣人前往牙行探询消息。”
秦明闻言,脚步一顿,摆了摆手,轻声道:
“不必了,待到婉儿她们回来,让她即刻去正厅见我。”
“是,公子。”
与此同时,一辆玄色的马车,在秦府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出了东市最大的那间牙行。
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站在牙行门口,目送那驾马车缓缓离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家那位老仆——吴忠。
他从怀里取出之前的契约,撕碎吞入腹中。
紧接着,一个做工精美的瓷瓶,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拔下木塞,将里面的液体,倒入口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神色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向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躬身一礼,低声道:
“老奴恭送殿下,愿殿下此生顺遂,平安喜乐...”
言罢,吴忠毅然转身,大步走向一旁幽深僻静的巷弄。
刚行至巷中阴影处,他便猛地身形一颤,一口黑血喷涌而出,随即重重倒地,气息顷刻间断绝。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墙头跃下,正是奉了李渊之命,前来善后的暗卫。
他蹲下身,探了探吴忠的鼻息与颈脉,确认其已气绝身亡。
暗卫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吴忠...无忠...唉,也是个忠义之人,下辈子,换个名字吧!”
他在吴忠身上摸索片刻,翻找出两枚沉甸甸的银饼,迅速收入怀中。
接着,又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串铜钱,用力扯断绳索。
只听“哗啦”一阵脆响。
几百枚铜钱如雨点般散落,覆盖在吴忠的尸身及其周围,制造出劫财害命的假象。
暗卫最后看了一眼这名为忠义赴死的老人,不再停留,身形一闪,便敏捷地翻上墙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多时,这条僻静的小巷内,骤然响起一声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啊——死人啦!杀人啦!”
.......
与此同时,曦梦楼后院一间守卫森严、陈设雅致的厅堂内,气氛略显凝重。
秦明负手立于堂中,目光沉静地看着被婉儿和巳蛇小心翼翼护送进来的两位少女。
她们身形单薄,穿着粗布衣衫,面色苍白,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
两个女孩紧紧靠在一起,手指因紧张而死死绞着衣角,惶恐不安地打量着四周,最终视线落在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秦明身上。
婉儿微微福身,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回禀,巧妙地掩盖了背后的惊心动魄:
“公子,奴婢今日在牙行见到这两位妹妹,伶仃孤苦,无依无靠,瞧着...”
“瞧着便想起奴婢当年些许影子,心中实在不忍,便做主将她们买下,想着留在身边也能多个照应。”
她的眼神真挚,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怜悯与关怀,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她轻轻推了推两名少女单薄的后背,柔声引导道:
“四娘、幼娘,还不快上前拜见公子。”
两名少女娇小的身躯同时微微一颤,仿佛受惊的雀鸟。
她们对视一眼,眸中交织着巨大的惶恐、茫然,还有一丝微弱的、对眼前这位温和女子的依赖。
最终,她们缓缓屈膝,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
“奴...奴婢,拜见公子。”
秦明微微颔首,缓步上前,在距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下,姿态放松,生怕带给她们丝毫压迫感。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年纪稍小、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其母郑观音几分韵致的少女脸上。
秦明的脑海中不由地回想起昨日,那些不可描述的旖旎画面。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格外温柔:
“你是幼娘?”
李幼娘缓缓抬眸,飞快地偷瞄了一眼秦明那张俊朗而温和的脸庞。
这一刻,她心中的恐惧,似乎消散了一丝,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随即,她骤然想起了昨夜母妃含泪的郑重叮咛,连忙又敛衽一礼,声音依旧很小,却清晰了些:
“是...是的,公子。”
秦明回以令人安心的微笑,转而又望向旁边那位与杨舍娘容貌有七分相似、年纪与城阳公主相仿的少女。
她的眼神中除了害怕,似乎还多了一丝警惕。
“你是四娘?”
李四娘微微抬头,目光与秦明接触一瞬便迅速垂下,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弱:
“是的,公子。”
看着她们惊惶无助的模样,秦明心中不由一软,语气更加轻柔:
“嗯,你们不必害怕。”
“到了这里,便无人再能伤害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一种诚挚的暖意,继续温言道:
“说来,我秦家人丁向来稀薄...”
“家母在世之时,我便常盼着能有个妹妹承欢膝下,共享天伦。”
他的视线再次柔和地落在李幼娘身上,甚至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动作轻柔而爱护:
“今日见到你们,我心甚慰,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知...你们可愿意认我为兄,从此以兄妹相称?”
“日后,将蓝田秦家视作你们的家。”
“义兄?”
李幼娘与李四娘闻言,皆是愕然抬头,圆睁的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昨夜母妃泪眼婆娑,千叮万嘱,要她们进入秦府后务必谨小慎微,恪守本分,将秦郡公视为恩人长辈般敬重,
日后,若有难处,可悄悄求助秦家那位素未蒙面的姜家姐姐......
然而,母妃却从未提及,秦郡公要收她们作义妹之事!
秦明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善意与抬举,让两个刚刚经历巨变、心神俱疲的少女,彻底懵住了。
她们呆呆地望着秦明那真诚而温和的笑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