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从前,我或许还会有所顾忌,毕竟我不想背负那不孝的骂名,以免将来影响几个孩子的亲事。
但而今,我已经想通,也不愿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好名声,让妻儿随我一同受苦受您刁难。
这些年,皆因我们太过善良,才使您愈发得寸进尺,背后辱骂我们不孝倒也罢了,每次来家,犹如蝗虫过境,拿走不少米面粮油,全然不顾我们一家人的死活……”
陈长安此次是真的怒了,将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所有怨言,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一数落了出来。
只见侯氏听完这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指着儿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这个……这个逆子。”
她万万没有料到,老二两口子竟然会一反常态,忤逆自己。出门前,她已经答应大孙子,保证让他吃到肉,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哦!不再继续让您拿我家的东西,去养活大哥一家人,就是忤逆您了,那二哥这些年又给了您什么呢?据我所知,全年送的东西,加在一起,都不值二百文吧!
而我每年光是粮食一项,就要给您一百五十斤,这还没有算上逢年过节,给您和爹买的酒水以及糕点。
然而,你们呢!即便如此,依旧隔三岔五来家里搜刮,大到米面粮油,小到针线,无一放过。
到头来,您却指责我不孝,儿子就想问问,您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我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陈长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楚,泪水瞬间蓄满眼眶,那模样,着实让人心疼不已。
而身为母亲的侯氏,对此却视若无睹,“你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今日这银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还有,你怎能与你二哥相提并论?生他时,我可是很省心,哪像你,让我足足疼了两日,才出生,所以,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明白吗?”
听着他娘那义正辞严的借口,陈长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中饱含着无尽的酸楚。
从小到大,他遭受了多少委屈,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母亲这般说辞,无非是为自己心安理得地搜刮他们家找个冠冕堂皇的托词罢了。
“我何曾求您生下我?若能选择,我绝不会选您做我的母亲。”
曾经他年幼无知,竟信了他娘的谎话,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降生,给她带来了诸多痛苦,所以她不喜欢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降低存在感,如此方能少挨些责骂。
后来逐渐长大,他才从村民的闲言碎语中得知,原来是母亲与祖母争吵,动了胎气,这才致使他早产,遭受了一番折磨。
细细想来,这事着实怪不得他。
瓜熟蒂落的道理众人皆知,那时的他,恰似尚未成熟的瓜蛋,若要强行摘下,自然是要费些气力,所以,这事岂能归咎于自己。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亏我怀胎十月生下你,还吃了那么多苦头,到头来,你却如此待我,竟然连一两银子都舍不得,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你扼杀于襁褓之中……”
侯氏的面容本就凶狠,此刻更是狰狞得可怕,尤其是那双三角眼一瞪,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畏惧。
尤其是那几个孩子,年龄稍大些的春妮还算镇定,其余四个却如惊弓之鸟一般,纷纷躲到父亲和母亲身后,似乎生怕祖母发怒会动手打骂她们。
老太婆摆出一副不拿到银子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喋喋不休地数落着陈长安的不是。
那震耳欲聋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陈家大门口,很快就被看热闹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正值晚饭时分,有的村民干脆端着碗,拿着饼子,边走边吃,那模样,仿佛看热闹就是他们的下饭菜一般,吃得津津有味。
“这陈家是咋回事啊?咋这么热闹?”
“还能咋回事?一听这骂声,就知道是侯氏那个偏心眼的婆子来儿子家闹事了。”
“要我说啊,长安两口子就是太老实了,不然,也不至于被侯氏欺负成这样。”
“谁说不是呢!这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看小两口老实孝顺吗?她咋不敢去小儿子家闹腾,估计还没等进院子,就得被小儿媳给打出来,她才不管什么婆婆不婆婆的呢。”
“可不是嘛,这侯氏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大家快来看看呀!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如今竟然如此不孝,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
看到人来的差不多了,侯氏便开始卖力地表演起来。
这时,一个大娘突然开口说道:“你这老婆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长安这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受了多少委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尤其是当初分家的时候,你就只给了两亩下等田,这些年,哪怕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逢年过节,也没少给你们老两口送东西。
你看看,哪家分出去的儿子,有长安这么孝顺的?不说礼物,单是粮食,这么多年,少说也有两三千斤吧!
这些年,你心安理得地压榨他们夫妻俩,犹如那贪婪的吸血鬼,时不时就来闹上一场,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你还要点脸不?”
话音刚落,围观群众便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那一句句难听的话,直戳侯氏的心窝,让她的脸色愈发阴沉。
“你们给我闭嘴,又没向你们要银子,少在这里多管闲事,我生了他,他孝敬我这个老娘,那便是天经地义。”
陈长安从未觉得如此丢脸,若是别人来家闹事,他还能直接将人请出去,可这个却是生养自己的母亲。
哪怕她胡搅蛮缠不讲理,自己也不能对她动手。
就在他茫然无措之时,刘氏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来到婆婆近前,“你对相公有生养之恩,这点我们从没有忘记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从未计较过得失,宁愿自己忍饥挨饿,也没有断了您的孝敬还有供养的粮食。
就这,您还隔三差五地来家里搜刮一遍,全然不顾我们一家的死活。
您若真的是自己吃用,我们也就认了,可您却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去养大哥一家。
这让我们心里如何能平衡,如今您更是变本加厉,竟然张口就要一两银子,我们家的情况,村里谁不知道。
您这是想逼死我们一家啊!既然您如此冷酷无情,不如今日趁着大家都在,干脆断亲吧!就当从未养过长安这个儿子好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老宅那边就是一个无底洞,如果不彻底解决,迟早会成为一个大麻烦,不如趁此机会,当机立断,断绝关系,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