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名蛮族死士匍匐于草丛,全身涂满泥浆,遮掩体味。
为首者取下腰间竹筒,轻轻一吹——“咕咕”两声,恰似夜枭啼鸣。
粮仓西侧的守卒闻声转头,却被一支吹箭射中脖颈,无声倒地。
黑影翻越木栅,如鬼魅般潜入粮垛之间。
他们并不厮杀,只将浸满松脂的麻布塞入粮袋夹缝,随后取出火石——“嚓”的一声,火星迸溅,火苗瞬间窜起!
“走水了!”
守军惊醒时,东、西、北三面粮垛已同时燃烧。
火势借夜风狂卷,黑烟裹挟着谷物的焦香弥漫夜空。
更致命的是,燃烧的麻布里混着硫磺,毒烟呛得救火士卒涕泪横流。
十里外的蜀军大营,救火队疾驰而来。
却在峡谷拐角处突遇绊马索!前排骑兵人仰马翻,紧接着箭雨自两侧崖壁倾泻——箭镞上绑着的药包遇风即燃,落地化作火墙堵住去路。
“是陷阱!结圆阵!”校尉刚喊出口,林中又飞来几支鸣镝。
箭矢并非射人,而是钉在粮车辕木上——尾羽系着的细绳连着火油囊,转眼间救援车队也陷入火海。
黎明时分,司马懿站在焦黑的废墟前。
军需官颤抖着汇报:“够三万大军食用半月的粮草,全完了...”
老丞相用杖尖拨开灰烬,突然挑起半片未燃尽的皮革——上面“洛阳武库“的烙痕清晰可辨。
而在粮仓排水沟里,亲兵找到了几枚特制铁蒺藜,这种三棱倒刺的形制,分明是魏军轻骑常用的阻马器。
远处山巅,陈骞放下望远镜。
他随手将蜀军巡逻路线图扔进溪流,羊皮纸上的墨迹遇水晕染,现出阴平小道的暗记。
寅时的哀牢山驿道笼罩在乳白色的山岚中,传令兵王五裹紧皮甲,不断催促战马加快脚步。
这条连接味县与朱提银矿的官道,近半月已有六名信使失踪。
“嗖——”
破空声响起时,王五只觉右肩一麻。
低头看去,一支黑羽箭已穿透锁骨,箭杆上缠绕的毒藤正渗出蓝紫色汁液。
他咬牙拔出响箭筒,却发现引线早已被露水浸湿。
两侧古榕树上跃下五名蛮族猎手,他们脚掌包裹着兽皮,落地时比山猫还轻。
为首者戴着青铜面具,手法娴熟地卸下王五的铠甲——这些南中猎人世代以狩猎为生,解构人体就像剥制猎物。
“第七个。”面具人掂量着搜出的铜管军报,突然用洛阳官话计数。
同伴利索地在王五颈动脉补了一刀,鲜血喷溅在道旁界碑的“汉”字上。
猎手们将尸体摆成坠马姿态,故意让断剑插在腰侧伤口。
又在马蹄印旁撒了把银矿砂,最后把撕碎的空白信笺抛向树丛——所有证据都指向蛮族普通劫掠。
唯有那个青铜面具人,在离开前用王五的血,在界碑背面画了个古怪符号。若细看便会发现,这是魏军斥候常用的“此路不通”标记。
三日后的蜀军大帐,司马懿面前摊着三份矛盾军报:
朱提守将称“未收到增援令”
味县粮官坚称“已派七批信使”
庲降都督府上报“驿道畅通”
老丞相的指尖划过地图上七个红叉,连起来恰是北斗七星状。
当他掀开第七个信匣时,里面躺着只腐烂的耳朵——耳垂穿着蜀军特有的铜环。
密林深处,陈骞正在验收“战果”。
三十七枚蜀军腰牌整整齐齐钉在榕树干上,每枚下面悬着半截染血的竹筒。
他随手取下最旧的那枚,牌面“无当飞军第三营”的字迹已被血垢覆盖。
“该让姜维听听这些回响了。“他笑着将腰牌抛给随从,“明日挂在成都商队的货箱里。”
卯时初刻,天光未明。
哀牢山深处的溪流泛着诡异的蓝光,三名披着兽皮的蛮族巫祝跪在岸边。
为首的枯瘦老者从陶罐中舀出浓稠的银矿毒浆,沿着上游石缝缓缓倾倒。
“让汉人尝尝朱提银矿的滋味。”老者嘶哑的声音混在流水声中。他的指甲缝里嵌着黑紫色毒垢,右手小指缺了半截——这是三十年前反抗蜀汉统治时被砍的。
溪水卷着蓝紫色毒砂流向下游,在晨曦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
蜀军前锋营的炊烟准时升起。火头军老赵像往常一样,从营旁溪流打水倒入铁锅。
水面漂浮的细微金属粉末,被他当成普通山涧矿物质。
“今日的水怎的有股甜味?”帮厨的年轻士卒嘀咕着,还是将淘好的粟米下了锅。
辰时正,第一批用膳的士卒突然扔掉饭碗。
有人掐着喉咙倒地抽搐,有人疯狂抓挠胸口直至血肉模糊。
军医赶到时,最严重的士兵眼耳口鼻都在渗血,吐出的秽物里混着内脏碎片。
“不是寻常毒物!”军医掰开死者牙关,发现舌根呈现诡异的金属光泽。
他颤抖着剖开腹腔,只见肠胃壁布满针尖大的孔洞,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贯穿。
司马伦带着亲卫逆流而上,在溪边发现残留的毒砂。
更致命的是,他们在岩石缝隙找到半块洛阳官窑烧制的陶片——这种掺了云母的陶土,整个南中只有魏国使团会使用。
“将军!这里!”亲兵突然惊呼。枯树洞中藏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张画着蜀军各营取水点的羊皮地图,角落盖着模糊的“陈”字私印。
三日之内,蜀军非战斗减员达八百余人。
幸存的士卒宁愿喝马尿也不敢碰溪水,战马因缺水开始批量倒毙。
最讽刺的是,医官们发现解毒需用大量蜂蜜,而军中仅存的蜜罐,封泥上都印着“景耀元年成都督造”。
…………
酉时三刻,暮鼓刚过。
南中汉民村落“李家庄“的晒谷场上,老里正正带着乡民清点今秋税粮。
忽然村口传来整齐的马蹄声,火把的光亮连成一条火龙。
“是朝廷大军!”年轻人兴奋地指向那面猎猎作响的“汉“字旗。旗面虽有些陈旧,但借着火把光亮,仍能看清旗角绣着的“庲降都督府“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