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果我不回京——陛下会怎样做?”犹豫了许久之后,赵愚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我会先宣读由你承袭曹国公爵位、册封赵湘为世子,同时命你们夺情起复、继续率军征伐西夏的圣旨,而你们父子要上一道请求丁忧守制的折子,然后圣上会严旨斥责你,命你以大局为重,不得丁忧!再然后你名正言顺继续统兵,恶名由圣上替你担了!”祁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子直兄,自古以来没有帝王会为臣子担恶名的,今上是第一个——也不枉他曾喊过你一声‘舅舅’!”
“殿下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赵愚抹了把眼泪,整理好心绪,站起身道,“赵湘,传全体将官到帅帐听旨!”
“得令!”
圣旨很快便在一片错愕之中宣读完毕,但无人恭贺赵愚袭爵,只有阵阵“节哀”的劝慰。
接下来的一切便如祁槐所说,君臣配合演了一出戏,赵愚依旧在西北指挥大军作战,而世子赵湘则回京代父守制。
就在西北大军有条不紊地攻城拔寨、一步步向夏城逼近之际,西夏之南那片最年轻的高原上,来了一群神秘的西夏客商。他们向穷苦的平民和奴隶兜售一种用羊毛制成的毛衣,既保暖又便宜,比他们身上的“牛衣”强多了。虽说现在天气还暖,但谁也不介意在冬季到来之前提前备下一些过冬的衣物。因此,毛衣很受欢迎,大伙儿纷纷拿出家里值钱的物件跟他们换毛衣。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换不起毛衣,因为他们实在太穷了!
但是没关系,那伙客商很是慷慨,他们愿意送给贫苦人一件毛衣,只需要招待他们在家里住上一晚,给弄上一口吃食就行。
于是,白净的小伙子们纷纷被拉进各家各户的木屋里,淳朴的百姓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招待远方的客人,热情地陪着客人拉家常。小伙子们也很大方,纷纷解下腰间的酒囊,与主人一起分享从汉地买来的烈酒,于是便更加赢得了主人的好感。这些小伙子们都很健谈,从山川风貌到此地民俗,无一不是他们感兴趣的地方,而百姓们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异国人而产生什么戒心。
数日之后,卖完了货物的客商离开了此地,却没有回到西夏,而是来到了百里之外的一处山谷。根据他们此前从吐蕃百姓口中获知的消息,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天葬场,平日里没有人会来这里。
“景司监,信鸽拿来了!”
“嗯,放吧!”
捧着鸽子的双手松开,鸽子摆脱束缚冲入云霄,带着自己的使命去寻找目的地了。
一个昼夜之后,鸽子携带的舆图送到了年轻的将军手上,随后,一支神秘的队伍便沿着舆图所指引的方向向高原进军。
而在他们抵达目的地之前,一个人和一封信就先来到了京城楚王府。
田式是第一次来大渊,好在新修的官道从兴州直通京城,倒也不至于迷路。再加上外参司滕主事送给他的腰牌,这一路上可说是畅通无阻。但由于急于赶路,这一路上他只睡了两次,就连饭都吃的很少,恨不能背生双翼立即飞到京城。
想起那日在锦城城门下那惊天一炸,田式就忍不住鼻子泛酸。八名勇士自愿赴死,只为了将他这个曹元方弑君的见证人送到大渊!他必须活着来到京城,将这一切亲口告知大渊皇帝,并送上那封由皇帝心腹亲笔所写的奏报,惟有如此,南唐田氏之仇才有得报的希望!
打听到楚王府的位置,田式强忍极度疲惫与饥饿所带来的不适感,踉踉跄跄来到楚王府门口,亮出了那块外参司腰牌。
“是枢密院的兄弟呀!这是从哪儿回来的?怎么如此狼狈呀?”王府的卫兵倒是很热情,扶着他坐在了门槛上。
“我......我有事,求见......楚王殿下!”田式虚弱地道。
“兄弟,你在朝中任何职呀?”
“我?没有......”
“那你可见不到楚王殿下!按规矩,你要是有公事禀报,只能先见你们外参司的郎中,也就是忠勇伯李庆祖。对了,这位李郎中是新上任的,你还不认识吧?我跟你说......”
“我有要紧事!特别要紧的!”面对守卫的啰里啰嗦,田式有些急了,声音都高了三分。
“谁的事不要紧啊!想求我家殿下办的事就没有不要紧的!再说了,殿下很忙的,也不是谁求见都能见......”守卫话音未落,突见一行人从王府中疾步而出,为首的那人正是祁樟。
“嘿!要不说你运气好呢,兄弟,楚王殿下来了!”守卫悄声道。
“殿下!”田式闻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扑通”一声跪在了祁樟面前,惊了祁樟一大跳。
“何人如此放肆?!”祁樟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将田式拦住。
“殿下!我是从南唐来的,有要事禀报!外参司滕主事让我必须向您面禀!哦,还有一封奏折,韩都知的......”田式挣扎着说道。
“什么事也得等我回来再说,现在没空理你!你是外参司的?奏折交给你上司!”祁樟说着便要走。
田式见他要走,更急了,猛地推开护卫,上前大声道:“不行!韩都知说了——让我亲手交给您,再由您转呈皇帝陛下!事关......”
“放肆!孤怎么做事还要一个阉人安排不成?”祁樟有些怒了。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田式本就不善言辞,此时越急越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拦在祁樟面前不让他走。
“唉呀!你怎么那么啰嗦!”祁樟无奈地给手下护卫使了个眼色,“行行行,奏章拿来吧!”
田式连忙答应了一声,伸手就要从怀中取出奏章,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敲了一记闷棍,顿时晕倒了过去。
“哪儿来的毛头小子!讨厌!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吧!”祁樟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声,便步履匆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