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延年一副小心翼翼不敢说话的模样,祁翀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两句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人家都说你是‘权相’呐,哪有你这个样子的‘权相’?”
杜延年一脸苦笑:“陛下这话羞煞臣矣!臣在内阁不过坚持己见而已,便被人说是‘专横跋扈’,也常常反躬自省,唯恐落人口实,何敢当‘权相’一称?”
杜延年这番撇清虽刻意了些,祁翀倒也没有反驳,笑道:“既然心中无愧,那就大胆地说,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杜延年此时已经揣度到了祁翀的心思,便顺着道:“回陛下,徐正华原为扶余重臣,虽非中原人氏,但精通儒学,处事稳健,是扶余朝中难得的有识之士。臣以为此人正堪次辅之选。”
“可他毕竟是扶余人,又从未在京中任职,一下子便身居内阁次辅,朕还是有顾虑的。”祁翀犹豫道。
“陛下如有顾虑,臣倒是有个法子。先召徐正华入阁,但内阁暂时不置次辅,待陛下考察之后再行决定次辅的人选。”
“倒也可行!那就这么办吧!那刑部尚书呢?”
“刑部尚书——”杜延年刚欲说出一个名字,但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臣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请陛下容臣再想想。”
“行,想好了告诉朕。对了,还有件喜事没告诉你呢!皇后有喜了!”
“啊?这是大喜啊!臣恭贺陛下!”杜延年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适才的紧张之感消弭了不少。
“同喜同喜!不过此事暂未公布,你自己知道就好。”
“臣明白。”
杜延年退下后,祁翀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奉忠,朕对他是不是过于严苛了?”
奉忠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头答道:“陛下,奴婢不懂这些。”
祁翀也没指望他真的回答这个问题,叹了口气仿佛自问自答道:“杜含又立新功了,这次回来少不得要封侯,杜氏一门一后二侯,权倾天下。就算朕不多心,朝野内外也一定会有反对之声。外戚专权,千古难题啊!”
“陛下天纵英才,什么难题都难不倒陛下的!”
“你倒是会说好听的!”祁翀苦笑一声问道,“你知道与外戚专权齐名的另一个千古难题是什么吗?是宦官干政!军情司如今也算‘恶名远扬’,弄不好哪天一顶‘权阉’的大帽子就扣你头上啦!”
“陛下,我朝没有宦官干政之事,更没有权阉,”奉忠突然抬头道,“若真有,师父又怎会离宫呢?要论受陛下宠信,宫中无人能比肩师父,可不也说差点打死就差点打死了吗?”
祁翀一愣,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这是在怨朕啊!替你师父抱不平?”
“奴婢不敢!”奉忠忙跪下叩头。
“你这话虽说有些不敬,但总算一片孝心,没忘了你师父,也不枉你师父疼你一场!算了,朕不怪你,起来吧!”祁翀拍了拍奉忠的肩膀,又问道,“军情司这两日有消息吗?奉朔在哪儿?”
“回陛下,奉朔师弟三日前那封奏报上说已经进了吐蕃,这几日应该是在按计划行事,没有奏报说明没有新的情况,也就是说计划进行顺利。”
“那就好!”祁翀收回心神,继续翻阅起了桌上的奏折,没看两页,内侍进来通禀,说是楚王和鲁王、歧王联袂求见。
“他们三个怎么凑一块儿了?”祁翀诧异地嘀咕了一句,“叫进来吧!”
很快三人便来到御书房,见礼之后祁檩神色凝重地道:“陛下,适才接到曹国公府讣告,曹国公赵昌国——薨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祁翀顿时一惊。
柳敬诚道:“是昨日夜里没的。臣早上过去看了一眼,走的还算安详。家里人说是端午那日贪嘴多吃了几个粽子,然后便一直不舒服,也请了大夫开了药,本以为养些日子便能好转,可没想到昨夜里突然发热,很快便没了。想来还是岁数大了,不禁折腾了。”
“有七十了吧?”
“臣记得他比臣的母亲大十岁,那就是七十二了!”
“都说‘七十三、八十四’,老爷子到底是没活过七十三呐!”祁檩摇了摇头感慨道。
“丧礼按规矩办吧!五叔,你多费心。歧王,宫中当如何致祭,你看着办,一切从优就好。”
“臣遵旨!”
“唉!赵家父子还在西北前线,这可如何是好!”祁翀郁闷地扔了手中的狼毫,眉头紧皱。
“说的就是这个呀!”祁樟也抱怨道,“西北战事正紧,这时候叫赵愚回来搞不好就前功尽弃了!唉!老爷子走的真不是时候!”
“那怎么办?你们仨谁能去顶替赵愚?”祁翀无奈地问道,三人面面相觑都不言语了。
祁翀知道问也是白问,这三个哪个都不成!祁檩自不必说,啥也不会;祁樟虽然打过仗,但水平其实一般,而且,如今枢密院就剩他一人主持了,也的确走不开;至于柳敬诚,他个人武技虽高,但毕竟一直是做的文官,没有统过重兵、打过大仗,十万大军交到他手里,任谁也是不放心的!可若真的前功尽弃,他又实在不甘心!
“你们再好好想想,还有能接替赵愚的人选没有?”
祁樟等三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提了几个人却又一一否决,不是资历太浅就是能力不够,又或者是在别的地方走不开,最后竟无一人合适!
最后,还是柳敬诚犹豫着提了一句:“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夺情了!”
“对!夺情!”祁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可是——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祁翀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陛下,不如让赵愚自己拿主意吧!陛下可以给他一封密信,再派一个得力之人送过去,若他同意夺情,再正式宣旨不迟;若他不同意,那就只能另选他人代替赵愚了!”
祁翀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只能点了点头:“那就照歧王的法子办吧!让庆王去吧,若赵愚不同意,就叫他回来,由庆王代替赵愚统帅大军!”
“臣等遵旨!”祁檩、柳敬诚告退去办事,祁樟单独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