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秋天,疫情愈发猖獗。
短短两个月时间,染病的人数从上千人猛增至万人。
最后,各藩都停止了公布感染人数。
天心城三令五申要求各地不得隐瞒实情,必须呈报最精确的感染数字,然而无论是皇帝还是议会的权力,皆不能触及帝国边边角角。
阳奉阴违的事情总在发生。
好在雅冷基孔坤并不能导致患者死亡。
不过,患者染病之后,那种痛彻心扉的关节剧痛,头晕目眩的长期昏迷,足以让人闻之色变。
随着染病人数一天天增多,部分地区生产活动陷于瘫痪状态,物价腾飞,百业凋敝·····一言以蔽之,就是民不聊生。
藩主们纷纷要求天心城拨付粮食、石油、煤炭,以及其他重要物资,帮助本藩渡过难关。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无论如何,议会和首相应该为当前困境负责。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就不会有大规模瘟疫爆发。
瘟疫没有爆发,工厂生产、农场耕种还有其他生产活动便不会停止。
大家便能岁月静好你好我好。
然而现在,一切都陷入混乱。
继续作战已是力不从心,不要说,还需承担缴纳高额的赋税,已是难以为继。
大家索性都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势,破罐子破摔。
除了向天心城求援,要粮食要物资外,藩主们还向议会提议,建议减免疫情地区今年的双饷(洋饷、练饷)。
否则,他们将无力承担对“新十字军”的作战任务。
也就是说,不能再与英国人交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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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主们的“友善提议”传回天心城,议会顿时炸锅。
在野党领袖唐教仁猛烈抨击首相,称其为“尸位素餐,酒囊饭袋”。
如果不是首相无能,战争早已结束,更不会发生什么瘟疫!
唐教仁要求首相向各藩藩主道歉,并引咎辞职。
首相对此不作任何回应,只说是天灾。
就像天心城每年会被积水淹没一样,瘟疫也是天灾,而且百年一遇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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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来势汹汹。
齐国人说这是英国佬来到的灾祸,英国人说是齐国在东南省份从事某种可怕的生物实验。
其他国家则将其称为是上帝对穷兵黩武的齐国的惩罚。
惩罚。
不管真相是什么,不管瘟疫的起源是什么。
总之,现在所有人都惧怕蚊子。
传说瘟疫将随蚊子迁徙传播。
战争被迫停止。
英国人在营地周围布置了一层层蚊帐,士兵们点燃蚊香,一边在身前画十字,一边祷告上帝蚊子不要叮咬自己。
齐军蜷缩在坚固的城池里,低级官吏们开始大规模灭蚊运动,民众家中的花草树木,花鸟虫鱼,只要是与水有关的动物植物,一律将被无害化处理,因为专家表示蚊子是从积水中出来的。
藩主和官员们的花鸟虫鱼是安然无恙的,那些精致的池塘假山,低级官吏们当然是进不去的,当然也没人敢进去。
或许正如一位被关进大牢的文人所言,英国人还没打进来,我们自己已经先乱了。
好在英国人放弃了进攻。
双方隔着纷飞的蚊虫,对峙着。
也就说是,大齐与欧洲列国的战争,因为小小的蚊子,陷入了停滞。
士兵们可以喘口气了,当然除了那些渴望获得勋章的人。
官员们也可以松口气了,枪炮一响,耗费万两,庞大的军费支出落在天心城和各藩藩主头上。
当然,最后还是民众承担了所有。
战争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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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玄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无奈,甚至有些愤怒。
皇帝原计划毕其功于一役,通过这场战争,将反对他的国外势力全部消灭,从物理层面消灭所有反对者。
必须重创不列颠王国,让乔治国王知道自己这个远房亲戚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皇帝的理想很丰满,然而现实却并不如意。
战争的走向对齐国很是不利。
自开战以来,刘玄和他的军队,还没有打过一场胜仗。
屡战屡败。
桂省避而不战,皇帝震怒,下旨让藩主进京,议会将召开全民审判。
粤东,浙江多处坚固堡垒被英国人突破。
尽管粤东守军进行了坚决抵抗,然而最终还是失败。
帝国军队,无论是海军陆军,还是空军,在战场上的表现都是一言难尽。
现在,欧洲人停止了进攻。
没有人会把退敌的功劳算在军队头上,傻子也知道,这是瘟疫的功劳。
被瘟疫阻止的战争。
刘玄曾认真阅读过太祖留下的语录,在语录中曾描写过遥远的未来。
在几百年后的某个国度,他们的领袖(类似于现在的皇帝),在一场战争中为阻止敌人进攻,下令士兵炸开河堤,引发滔天洪水。
以水代兵,阻拦敌人。
如今,同样的故事正在帝国东南部上演。
坊间传闻,此次雅冷基孔坤疫情传播,乃是天心城方面的杰作。
齐国人希望通过这种瘟疫来阻止欧洲人进攻——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有其他有效手段阻止敌人了。
这样的说话不仅毫无根据,而且未免危言耸听。
刘玄勃然大怒。
别人可以将自己看做是暴君,可以将齐国当做是野蛮国度。
然而,齐国人做事是有底线的,怎么可能通过雅冷基孔坤病毒来阻止敌人呢?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未免太过愚蠢。
“不止是英国佬,连国内很多民众都说,这次瘟疫是我们释放出来的,属于一种特殊的战场武器,你怎么说?”
天心城皇宫,卫生部部长郗北海忐忑不安的站在皇帝身前,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怒吼。
面对皇帝的斥责,部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支支吾吾站在那里。
“我,陛下,我觉得这些都是···”
刘玄拍案而起,指着郗北海鼻子骂道:“你什么你!你们在东南真的养蚊子了?”
“陛下,那都是英国佬的谣言啊·······”
刘玄怒道:“空穴不会来风!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郗北海连忙道:“这场瘟疫反正和大齐没有关系,陛下可让驻守英国的大使发表讲话,抗议他们的投毒行为。”
刘玄疑惑不解道:“投毒行为?”
“陛下,我们应该将瘟疫之源算在欧洲人头上,必须要这样做!”
“言之有理。”刘玄赞许的点点头,尽管他不愿反咬一口,不过,任何时候国家利益都是最重要的。
必须先声夺人,占领道德高地。
“尽快出个方案,让全世界人们都知道此次瘟疫泛滥乃是欧洲人的责任!”
郗北海笑道:“陛下放心,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
郗北海退下后,刘玄揉了揉太阳穴,痛苦的闭上眼睛。
局势愈发让人不安。
眼看就要痛歼英国佬,不想半路又冒出这个什么雅冷基孔坤瘟疫。
“多事之秋啊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