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刚议事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段锐提出这个建议。
被那些老谋深算的臣子抓住由头议论， 那会更让他下不来台。
等到段锐垂着头坐回席位，锦袍的袖口都被他攥出了褶皱，段攸才将目光移开，落在坐在段锐身旁的蔡琰身上。
蔡琰正拿着笔在竹简上记录，闻言抬眸，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温和，他这才放缓了语气，笑着说道。
“我相信，你们之中，还有不少人觉得藏锋的建议不错！”
“既然如此，就让你们蔡姨娘帮你们解惑，说说这个建议的好坏。”
他特意加重了“解惑”二字，目光扫过几个面露疑惑的儿子。
听到段攸的安排，蔡琰先是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眼尾轻轻一扬，瞪了一眼身旁的段锐。
那眼神里带着点“早跟你说过”的嗔怪，这才理了理月白色的襦裙下摆，缓缓起身。
她先是向段攸微微一福，衣袖如流云般划过身前，这才一脸平淡地说道，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
“尽信书不如无书，至于书中的道理，那些被先贤批注了千百遍的句子，并非是金科定律！”
“有的时候，我们需要结合眼前的处境，灵活地看待问题！”
“至于藏锋的建议，看似对全人类是好的，像在寒冬里递出的炭火！”
“可真要这样实施，不加任何防备地敞开大门，对于人类来说，也可能是场灾难！”
“所以在我看来，我们最需要的是稳住自己心态，像老农夫侍弄庄稼那样耐心，不要操之过急！”
“虽然我们知晓，外太空还有其他智慧生物，那些长着翅膀或鳞片的异星种族！”
“我们知道，他们所占据的很多星球，有的覆盖着永不融化的冰川，有的整日被火山灰笼罩！”
“我们人类，在其中很是渺小，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
“但不能因为知晓现在的困境，就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慌不择路，想要瞬间改变一切！”
“必须步步为营，踩着坚实的土地往前走，一点点地改变！”
蔡琰说完，便又提起裙摆，缓缓坐下，重新拿起了笔。
可她的解释，那些关于“灵活看待”“步步为营”的话。
让段攸的几个儿子听得云里雾里，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带着茫然。
一旁的段锐，反而被蔡琰这一番点拨，心头像被冷水浇过，瞬间意识到自己建议的不妥！
尤其母亲所说“可能是一场灾难”，像根细针戳破了他的幻想。
不管对全人类如何，至少这样的建议。
必然会让段家的利益受损，说不定会让辛苦打下的基业被外人分走一杯羹！
他低着头仔细揣摩，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案几边缘的木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建议多么幼稚！
确实，如今大唐修炼的境界远远超过那个星球，连军中校尉都能一拳打碎青石！
可那又如何？
只不过是对方并没有获得修炼之法，也不曾见识过先天之炁，就像蒙着眼睛走路的人，还不知道前方有宝藏！
也就是说，对方的修炼之路是零。
而万事万物，从零到一往往是最困难的。
就像要在石头上种出庄稼，得先磨碎石头、填上沃土，哪能一蹴而就？
如果他们真的突破了零，摸到了修炼的门槛。
那么接下来谁又能知道，他们的发展速度会快到什么地步？
说不定就像春草破土，一夜之间就能蔓延千里！
关键是那个星球的人口基数太大，动辄数十亿的规模。
随便拉出十分之一来修炼，都能组成一支庞大的队伍；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科技又比这里发达。
那些能在天上飞的铁鸟、能隔着万里传话的匣子，若是和修炼结合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等那里开启全球修炼，积累起的底蕴，就像深不见底的海洋，根本不是大唐这四亿人口能比拟的！
这样一来，等他们带着修炼者和高科技武器赶到这里，谁来掌控这个星球？
如果来的是位正直之人，心里装着全人类的安危，甘愿为守护家园奉献一切，那还好；
可倘若掌权者是位自私自利之徒，眼里只有权力和地盘，把其他人都当成棋子。
他们不在意人类的死活，只关注自己的利益。
若是那样，对于现在这个星球的人类来说，无异于引狼入室。
比虫族入侵还要可怕，简直是灭顶之灾！
段攸轻轻拍了拍手，掌心相击的脆响打断了堂内的沉寂，不再与儿子们探讨这些。
有的时候，这样的权谋算计他没办法手把手教导。
就像学游泳必须自己下水，旁人说再多技巧都没用，需要他们自己领悟！
当他们真正走出温室，在朝堂和战场里摸爬滚打。
被人心的复杂狠狠上一课，遭遇几次措手不及的背叛。
才会明白，并非对待所有人都得掏心掏肺地讲真善美。
有的时候，锋芒和防备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行了，战争策略涉及太多权衡取舍，你们暂时还不适合参与。”
他站起身，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碰撞，语气缓和了些。
“当务之急，你们应该努力修炼，把真气练得像山石一样扎实，还有就是学着如何守住各自的诸侯国。”
“从收税、练兵到处理民怨，每一件事都得学。”
“当然，若是你们将来能力更强，能把诸侯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连虫患都能提前防备，有资格治理一座星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个儿子，眼里难得带上几分期许的笑意。
“到那时，父皇就亲自带兵帮你们打下一个星球，让你们来练练手！”
段攸的话，像一道惊雷突然在耳畔炸响，让几个儿子先是瞳孔微缩地微微一愣。
紧接着嘴巴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连带着喉结都下意识滚动了一下，满是不敢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段攸。
他们自幼便知晓父亲很强，强到能在朝堂上以一言定乾坤。
能在百万军前令诸将俯首，厉害得如同传说中的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