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蓬莱殿下,时间稍早之前。
儒家亚圣孟子曾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此言放在此刻,或许正印证了刘懿的处境。他虽遭大难,却并非孤立无援。
那头此刻正倒挂在东皇钟虚幻空间壁垒上、奋力撕扯的紫色巨兽,正是当年在凌源山脉深处,欠下了刘懿一命之恩的上古异兽——青丘九尾!
它通体泛着高贵而神秘的紫色光华,毛发晶莹亮丽,宛如最上等的绸缎。此刻,它正眯着那双极富诱惑与灵性的媚眼,惊喜而又焦急地看着空间内刘懿那缕凄惨的残魂。
遥记那晚,在凌源山脉的寒夜中,刘懿为救它性命,不惜冒险催动龙珠,强行吸纳地脉煞气,助它死地逢生,渡过化形大劫。青丘九尾感念其恩,在最后关头亦拼尽全力,反哺精元,为力竭的刘懿吊回了一口性命之气。事后,它谨遵刘懿昏迷前的嘱咐,携带三只刚刚出生的幼崽,悄然隐居到与幻乐府一水之隔的极乐丰都故地——极乐岛,远离人间是非,享受着难得的安宁与天伦之乐。
今日,幻乐府方向突生剧烈动乱,灵气暴走,光华冲天。一水之隔的青丘九尾自然有所感应,但它本没打算掺和这场人类之间的乱局,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孩子,过安稳日子。
直到刚刚,一个身影梨花带雨、不顾一切地涉水寻来,正是乔妙卿!她凭借斥虎卫的情报和对夫君气息的感应,一路找到了极乐岛。见到青丘九尾后,她强忍悲痛,以最简洁的语言道明了原委。
青丘九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正在攻打幻乐府、弄出如此大动静的,竟是它的恩公刘懿!
听着乔妙卿带着哭腔、简短叙述此行种种,尤其是刘懿可能已遭不测时,青丘九尾脑海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兆。一种源自上古血脉的直觉,让它感到此事绝非寻常,恐怕涉及到了某种它不愿面对的、更高层次的存在。
但它还是二话不说,恩怨分明的天性让它无法坐视不管。它让乔妙卿骑乘上来,旋即施展神通,瞬息千里,便来到了已成焦土的蓬莱殿下。
蓬莱殿下,景象凄惨。候宇途已然因悲痛和力竭(或许还有攻击东皇钟的反震之力),昏死在了刘懿那摊“肉泥”身旁。不过,他的呼吸尚且均匀,只是虎口震裂,鲜血淋漓。很显然,这性情刚烈的兄弟在怒火攻心之下,不顾一切地攻击了东皇钟,结果被残余的力量反震致伤。
刘懿的安危事大!确定候宇途没有生命危险后,乔妙卿与青丘九尾便立刻焦急地思索起拯救刘懿的办法。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青丘九尾的表现却有些异常。它那双魅惑的眸子里眼神迷离,时不时闪现出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庞大的身躯也时不时不由自主地剧震一下,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这反常的表现,看得一旁的乔妙卿竟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甚至升起一个念头:‘难道……是这狐仙感知到危险,不想淌这浑水了?’
青丘九尾踌躇良久,内心显然经历着激烈的挣扎。它看着刘懿那已然如同烂泥、并且开始覆盖寒霜、几近冰冻的尸体,一股强烈的心悸感让它难安。一边是恩重如山、亟待救援的恩公,一边是可能面对的、连它都感到恐惧的未知存在,以及……身后那三个需要它庇护的幼崽。
在经过反复的权衡和艰难的犹豫后,青丘九尾终于猛地抬起头,看向满脸泪痕、焦急万分的乔妙卿,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媚而郑重的声音开口道:
“恩人,在下……可否能向您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乔妙卿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以为青丘九尾是打算在出手前先谈条件。但此刻救夫心切,莫说一个请求,便是千百个她也答应!她即刻点头,语气斩钉截铁:“狐仙请说!但有所命,无有不从!只要能救回懿哥,便是要我的性命,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然而,青丘九尾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它长出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
“恩人,我并非贪生怕死,索要报酬。只是……今夜若我闯入此钟,遭遇不测,回不来了……我那岛上,那三个尚且年幼、不谙世事的孩子……还请恩人,念在今日之情,代我抚养它们成人!”
它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母爱与忧虑,继续说道:“您知道,世间如我这般血脉的珍奇异兽,已然所剩无多。它们能不能回归祖地,无所谓了。但我只求,只求恩人能看在刘懿恩公和我的份上,将来为它们选择一个远离人间是非、能够安稳度日的安生地方,让它们……能够继续传承我族这最后的血脉啊!这,便是我唯一的请求了!”
小娇娘彻底愣在了原地!她被青丘九尾这如同托孤般的、悲壮而决绝的请求,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万万没想到,对方提出的竟是这样的条件!这让她更加意识到,夫君此刻面临的危险,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见乔妙卿因惊愕而愣神,青丘九尾心中更加急迫,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恩人!时间紧迫,迟则生变!您,您就答应了我吧!”
虽然心中充满了不解与不祥的预感,但看着青丘九尾那恳切甚至绝望的眼神,想着生死未卜的夫君,乔妙卿还是重重点了点她那秀美的额头,郑重承诺:“狐仙放心!我乔妙卿在此立誓,若您有不测,您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必倾尽全力,护它们周全,为它们寻一处世外桃源,延续血脉!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情况特殊,或许是因为青丘九尾的心选择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乔妙卿的额头并没有像往常立下重要誓言时那样,闪出象征契约的桃花纹印。但青丘九尾看着她的眼睛,选择了相信这份承诺的重量。
得到承诺,青丘九尾仿佛如释重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它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乔妙卿,长啸一声,声音带着决绝与托付:
“恩人!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小子,就……拜托您啦!”
话音未落,“嗖”地一声,紫光一闪,青丘九尾那庞大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小娇娘的视野之中,径直冲向了那虽然黯淡却依旧存在的东皇钟虚影!
小娇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青丘九尾消失的方向,内心破天荒地生出了一股浓烈的后悔情绪。她后悔自己为何要来求助,将这位母亲卷入如此险境?没来由的,泪水再次朦胧了她的双眼,为夫君,也为这位义薄云天的异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