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务副厂长怎么了?”栗海洋瞥了一眼自己的秘书小陈,淡淡地说道:“有秘书长在冶金厂,都是干活的。”
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小陈为了巴结和讨好他,故意提了这些机关里的风言风语,却没想栗副厂长如此清醒。
不清醒也不行啊,秘书长好似一尊大山压在冶金厂众人的心头上。
分工会议开完了,机关里议论纷纷、期盼已久的常务副厂长终于尘埃落定,大家有意外也有疑惑,但谁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质疑杨副厂长的能力。
杨副厂长来钢城工作三年了,一直担任冶金厂(炼钢厂)的副厂长。
他主管过监察、保卫、安全生产等工作,也接手过生产业务工作,可谓是工业企业管理团队中的多面手。
在秘书长来钢城冶金厂任职以后,杨副厂长没有任何不配合之举,在磨合初期或许有点态度,但都很正常。
从三月份到五月份,冶金厂的工作和任务繁重,是杨副厂长同栗副厂长一起承担起了秘书长的辅助工作。
尤其是在秘书长回京开会期间,厂里的工作多是由杨副厂长同栗副厂长协商处理。
当时大家猜测更多的还是秘书长宰相肚里能撑船,敢用杨副厂长。
大家也都猜测秘书长的意图是用杨副厂长支持栗副厂长,扶上马送一程嘛。
万万没想到,秘书长属意的竟然是曾经有过矛盾的杨副厂长。
其实想想也是,栗副厂长主管人事工作,不可能就任常务副厂长。
再一个,他的年龄和资历以及工作成绩也不能服众,他来钢城的时间太短了。
反观杨副厂长就具备他所缺少的这些关键因素,所以相关任命公布以后,大家是有讨论,但没怎么形成风浪。
反倒是杨宗芳特别叮嘱了自己的秘书,万万不可得意忘形。
就像栗海洋所说的那样,有李学武这位集团秘书长坐镇冶金厂,他这个常务副还是秘书长点头才进一步,他哪里有力量同秘书长掰手腕。
他的秘书要是敢得意忘形,张牙舞爪,甭说李学武要恼,就是他也会成为厂里的笑谈。
废话,大家都低调做事,你高调做人,不看你笑话看谁的。
再一个,秘书长的秘书张恩远是个什么作风,大家的秘书跟着学就是了。
看秘书的品行就能看得出领导的优劣,领导不允许,秘书哪里敢猖狂。
所以说,分工会议开完了,反倒是下面点了一圈涟漪,在副厂长的队伍里没什么变化,大家该怎么工作还怎么工作。
杨宗芳是冶金厂原班子唯二剩下的成员了,王淑琼和刘永年不算,他们来的时间尚短,另一个则是窦长芳。
这位老兄倒是想表现一二了,尤其是在尹忠耀风风火火跑去集团公司的时候,他都想过要兴风作浪一番。
只是他经历了太多,也亲眼见过李学武的手段,所以迟迟没有动作,一直在等尹忠耀胜利的好消息。
嗯,消息等到了,可惜吓一跳。
尹忠耀出事以后,杨叔兴要跳脚,可惜还没一个月,老杨也进去了。
你就说,窦长芳哪里还有胆子敢站出来讲话,他现在比熊本成还要乖。
老熊还有股子志气,他不服李怀德的霸道,但也看得出李怀德的风光,他选择暂避锋芒,可也不配合李怀德。
所以李怀德一冷脸,他干脆就住院,李怀德有什么重要会议还得请秘书去医院求着他出来参加会议。
当然了,李怀德是不可能去求他的,以前都是栗海洋干这个活儿。
每次只要栗海洋去求他,老熊都会矜持一番便出来开会,会议开完了就回家休息一段时间,顺便看着李怀德作妖。
等老李厌烦他了,他就再去医院泡病号,就这样周而复始,不嫌麻烦。
老熊是想好了,反正他也快退休了,凭什么给李怀德当马前卒啊。
了解职场的都知道,机关里什么样的人最不好惹,就是那些临退休的。
动不动就灌大酒,端着保温杯去领导屋里絮絮叨叨、骂骂咧咧一下午,跟领导叫小王、小李的,没大没小。
你说这样的人烦人吧,可领导又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躲着、哄着。
熊本成就是这个心态,他现在还坚持上班的唯一目的就是看李怀德何时死。
李怀德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红星钢铁集团的辉煌不代表个人的辉煌,就像监察部门一样,你觉得在监察部门工作就很风光吗?大错特错。
不要错把部门的威风当成自己的威风,威风也是监察部门主管一把的。
作为红星钢铁集团的总经理,李怀德也是在火上烤着呢,稍稍走错一步路就是万劫不复,难逃一死。
熊本成无欲则刚,就想看热闹。
窦长芳不行,他还想着有朝一日权在手,李学武在他面前就是狗呢。
有这样的心思,你再看他的表现,处处配合李学武的工作不说,还积极在工会举办活动,宣传厂办的好政策。
就这么说吧,全集团都找不出比窦长芳还有干劲儿的工会负责人了。
也有人看他的笑话,即将退二线的年纪了,还跟二十啷当岁年轻人一样拼,他图什么啊。
是啊,他图什么啊。
就这样,担任常务副厂长的杨宗芳没飘,看似落后的栗海洋也没恼,其他几位副厂长各司其职,只有窦长芳急了,他比杨宗芳还飘,比栗海洋还恼。
新来的三位副厂级领导刚刚接手自己的工作,听秘书的汇报也只等着看热闹。
工作就是这样,永远都干不完,真正的工作只占据了他们上班时间的35%。
有人说了,怎么才35%啊?
其实吧,能在上班时间能达到35%的工作效率就算是高的了。
你听没听过一句顺口溜: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一天。
别老说群众里有坏人,还有人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真正的工作只占据了上班时间的35%,那剩下的65%干啥了?
除了沟通、协调、学习、吃饭、喝水、赶路、上厕所等等,还有扯闲蛋。
在农村叫扯老婆舌啊,在机关就叫开小会,俗称扯闲蛋。
有窦长芳当笑料,大家也乐得说笑,纷纷称赞他年轻有为,工作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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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回来了!”
付之栋背着书包跑进院子,推开门兴奋地大声喊道:“我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是嘛,考了多少分啊?”
周亚梅微微后仰,从厨房里看向客厅的儿子笑着问道:“让我猜猜?”
“嗯嗯——”付之栋很骄傲又很期待地使劲点了点头,然后便盯着他母亲看,想快点从母亲口中得到答案。
他既怕母亲一猜就对,失去了悬念,又怕母亲猜的太低,没了乐趣。
周亚梅当然要配合儿子的表演,故作沉思地说道:“看你这个学期的表现和努力,那我猜是……195分?”
“不是——”付之栋对这个答案,是母亲心目中的他,还算是满意,不过这不是正确答案,他笑着摇头否定。
棒梗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付之栋小孩子一般的表现,嘴角都要瞥到天上去了。
他真想说:哼!幼稚——
不是幼稚是什么,他小时候从来不主动跟母亲分享期末考试成绩,不到最后一天,最后一晚,最后一个时辰,他都不会让母亲知道他到底考了多少分。
当然了,他也从未看到过母亲在得知他考试分数时候的表情,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躲起来,不打算回家了。
也就是说,离家出走这件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干,每学期期末都有一遭。
就付之栋这种表现,在他的班级里是要被鄙夷的,臭学习好的,有什么好显摆的。
“那是——198分?”
周亚梅当然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在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带了满意和惊喜的神色。
“又错了!是200分!”
付之栋从书包里掏出试卷,兴奋到等不了母亲说出正确答案,举着便让母亲看一看,上面红色钢笔水写的100。
“语文和数学都是100分!”
“哇!竟然都是100分啊!”
周亚梅适时地给出了惊讶的表情,很崇拜地看着儿子,把付之栋哄得恨不得现在就赶紧开学,他再给母亲考个200分。
我要做十套卷子!十套!
“怯——”棒梗终于忍不住了,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去墩地了。
这个时候付之栋是敏感的,转头看向棒梗问道:“你不服气吗?”
他微微昂着脖子问道:“你有考过200分吗?”
“200分算什么,轻轻松松。”
棒梗真敢说啊,这会瞪眼珠子对付之栋讲道:“我还考过210分呢!”
“啊!那你怎么考的210分啊?”
付之栋完全傻了啊,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一科语文,一科数学,一共两百分的卷子,棒梗他怎么考的210分?
难道是卷面整洁加十分?
还是表现优秀多加十分。
或者说题目做的太好了?
他想不出,真的想不出,手里两张100分的卷子瞬间就不香了。
“你就给我说说呗——”
付之栋喜欢学习,这是他在班级里最受同学和老师尊重、喜欢的优点。
现在有人比他还要厉害,他当然要虚心请教学习。
周亚梅在厨房里已经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不为棒梗的虚张声势厌烦,只为儿子的天真烂漫感到无奈。
付之栋就是太单纯了。
“想考210分啊,这还不简单?”
棒梗十分不屑地瞥了一眼付之栋,耸了耸肩膀讲道:“我上初中,六科考210分有什么难的,闭眼睛都行!”
“你——”付之栋傻了,骂人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特么两科考了200分,你六科考210分跟我装毛呢!
平均一科下来连40分都不到,还闭着眼睛考的?是用脚指头写的卷子吧!
要说起来,其实棒梗小时候学习成绩还可以,毕竟他们家就属他吃的好。
这小孩子不缺营养,智力发育的就早,你看他调皮捣蛋的机灵劲就知道了。
当初他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虽然没考双百,可也考了个98、99。
就这个成绩啊,在班级里也算前几名的了,他作为小孩子当然很开心了。
只是当他拿着卷子回家汇报给他妈妈的时候,他妈妈并没有很高兴,只问了他那两科的2分和1分丢在哪了,并且告诉他,下次不丢这3分就是双百了。
这话有没有毛病?
对大人来说很正常,谁都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督促自己更加努力。
但棒梗那时同付之栋一样啊,都是8岁大的小孩子,他能有什么判断力。
早就被确定为一家之主地位的棒梗叛逆期来的特别的早,见母亲如此说,他又沮丧又失望。
鲁迅就说过,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他母亲刚刚跟他强调完这3分丢的不应该,他奶奶那边帮腔说他聪明着呢,这次能考197,下次能考297。
棒梗听见这话就更气了,一共考两科,我丢3分还没找到呢,你又给我多添了一百,我特么不学了行不行!
结果从小被夸到大的贾家小祖宗厌学了,他越不好好学习他妈越急,秦淮茹越急就越打棒梗,棒梗就越不学习。
到最后再想管的时候,贾张氏变本加厉护着孙子,棒梗就真的管不了了。
如果不是李学武,现在的棒梗得在家混几年,然后去农村种地。
你看他现在吹牛撂屁有闲工夫逗孩子扯淡,那是有李学武照顾他。
别的暂且不说,养一个半大小子是那么容易的?光是吃就够难为人的了。
再有周亚梅这样的老师带着教导,秦淮茹给他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
当然了,当牛做马这种事或许已经有过了,所以才有了棒梗的今天。
“你这么能吹牛皮,咋还在地上待着呢?”付之栋想了好半天,这才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天上多好啊。”
“哼——我就看不惯你那嘚瑟样儿!”棒梗也不是什么好饼,说十三四了,实际上跟小孩儿没啥区别。
两人经常拌嘴,一个八岁,一个十四,你说这家有消停的时候嘛。
李学武到家的时候,两人还就这件事呛呛呢,周亚梅也没管他们的意思。
有棒梗这个混不吝在家,倒是让付之栋有了一些男孩子该有的混劲儿。
周亚梅一直认为,男孩子就该有一些坚韧和顽强,打架都可以锻炼人。
可惜了,从小跟着他在家的付之栋柔柔弱弱的,不是看书就是坐那发呆。
真正像别的孩子那样满街疯跑的时候很少,棒梗来了以后可好多了。
李学武逗孩子们玩,每天早晨都带他们两个去跑步,锻炼身体,也活跃身心。
这个学期付之栋最大的收获和变化,不是那两个100分,在周亚梅看来,是他敢跟同龄人争嘴,敢吵架了。
不敢动手的男孩子还叫好男孩?
可是吧,这种事不能父母教,就是李学武都不能教孩子动手打架。
只能是哥哥们带着,谁让付之栋没有哥哥呢,棒梗来的正好。
这小子在学校别的没学会,吵架骂人是本行,动手更是个中翘楚。
棒梗虽然才十四,可知道深浅,不会跟付之栋动手,周亚梅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吵去吧,再吵还能吵几天。
“你回来了,累了吧。”
周亚梅听见门口的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说道:“饭马上就好啊。”
“不着急,先去换身衣服。”
李学武看了眼客厅里斗鸡似的两个孩子,笑了笑解释道:“今天去调研了,衣服脏了,一身汗,洗洗舒服。”
“热水都是现成的,衣服在架子上。”周亚梅事无巨细地叮嘱道:“浴巾用完了要晾起来,别堆在一边。”
她为什么变得如此唠叨,难道是厌烦了对李学武的照顾?
不是的,付之栋期末考试结束了,也到了她早就跟李学武提过的,想带着儿子去京城,安排付之栋转学去联合学校。
李学武不在乎她同顾宁的约定,但她在乎,且必须遵守。
谁都可以瞧不起她,但她不能让顾宁说她的不是,她得自觉一点。
李学武知道她的想法,只能由着她,没太在意她离开前的叮嘱。
靠自己一个人生活?
那还不得将这个家过成猪窝啊,他哪里有时间做家务,周亚梅要敢带孩子走,他就敢找个保姆伺候他。
做家务是不可能做家务的,一天他都不会做的,他宁愿请人来做。
周亚梅似乎也没下定决心,走是一定要走的,可他怎么办啊。
其实以李学武的身份,冶金厂已经安排好了招待所最好的房间,衣食住行都有人细致安排,比在她家舒服。
可谁让他不愿意去呢,难道是怕招待所里有人……怕重蹈董文学的覆辙?
这倒是有可能,当初董文学还只是冶金厂的厂长,就有人图谋不轨。
以李学武现在的身份,趁他不注意溜进他屋里耍无赖或者强上都有可能。
她信不过那些小婊子,更信不过男人的自制力,即便他叫李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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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不打算回厂去住?”
夜深了,刚收拾完的周亚梅上楼看了看儿子,这才回了主卧。
李学武依旧在看书,他在这儿比在京城更注重学习,也有了自己的时间。
在集团任秘书长,真是大管家一样的忙,就算是回家也没有多少时间看书。
但在这不一样,付之栋懂事了,不会太磨着他,辽东工业负责人的身份又是提纲挈领的工作,熟悉了就轻松了。
所以李学武这半年来看的书已经堆了一墙角,就在卧室里。
有人喜欢在书房里打书柜,把自己珍藏的经典束之高阁,也有人喜欢读书,但不喜欢藏书,书本就是用来读的。
李学武就是后者,就算是在京城,两口子的习惯也是一样。
二丫的一个固定工作就是每个月都要从两人的卧室里将书归置到书架上。
要是不收拾,那看完的书能堆一床底,反正看完了就看会了,不用再看了。
“你真打算回京去住?”
李学武用了一个问题回答了周亚梅的问题,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了。
周亚梅看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要逼我了。”
“想回去就回去吧,房子都是现成的,装修也有好一段时间了。”
李学武难得地吐了口,看着手里的书页说道:“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国栋说,让他给你安排,该买的买。”
“你就知道逗我——”
周亚梅已经抹了眼泪,她看了一晚上李学武的脸色了,明显是吓坏了。
李学武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要不想留,我还能硬留你不成?”
“去吧,去京里生活要比在钢城好,尤其是对之栋更好。”
他抬起头,看向周亚梅讲道:“顾宁说让你去家里住,看你的意愿。”
“你要是不愿意,就多去家里,她一个人在家也是孤单,没人说话都。”
“嗯,我会去看她的。”
周亚梅低眉垂首,道:“她对我,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人都对我更好。”
“你在说绕口令吗?”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这边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嗯,差不多了。”周亚梅抽了抽鼻子,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尽量每两周回来一次。”
“一次待十四天吗?”李学武笑着勾了勾她的下巴,道:“躲我是吧?”
他每两周回京一次,是休假,周亚梅这么说,明显就是要跟他差错开。
跟他玩王不见王?
挺时髦啊!
“不是为了躲你,我要是躲你也不会去京城了。”
周亚梅拉着他的手说道:“真的,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再得寸进尺,我怕连现在的都会失去。”
“别对我太好,这样我就更离不开你,心里也忍不住滋生贪念。”
周亚梅低着头,好像在演琼瑶剧,情深深雨蒙蒙吗?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多愁善感了?”
“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都是成熟稳重,落落大方的形象。”
他指了指周亚梅的眼睛说道:“当看见你戴金丝眼镜的时候,于喆都不敢正眼看你。”
“你司机比你还色——”
周亚梅的感性彻底被他破了防,这会儿再也讲不出心里的那些话。
李学武也不想听她那些感性之词,男人说的话他都不信,更何况是心情激荡之下的女人。
这个时候他要哄着周亚梅,她都能上天给他摘月亮去。
就算做不到摘月亮,那啥那啥也是愿意的,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做。
“我在想,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周亚梅看着他问道:“要不要我找人来家里做家务?”
“算了吧,不安全。”
李学武可不会吃不知根知底人做的饭,食堂另算。
就算有仇家报复,总不会用一个厂的人来给他陪葬吧。
大锅饭不会出事,家里的饭菜可不一定,周亚梅能有啥照顾人的关系。
周自强的妹妹周二丫能进他家里,是因为他们村男女老少都指望着他生活,弄死他没有任何好处。
尤其是张万河一死,李学武对他们村更加的关照,二叔在林业说句话,能让他们的生活质量提升不止一个等级。
李学武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看着担忧的周亚梅说道:“我,你就不用管了,吃饭在厂里,回家就休息。”
“家务什么的你也不用操心,我会安排招待所的职工过来收拾。”
他指了指楼下的方向,道:“现在你唯一应该考虑的是那小子怎么办。”
“哪小子?你是说棒梗?”
周亚梅瞪了瞪眼睛,强调道:“他是你带来的,自然是交给你照顾。”
她就是气李学武当初没跟她商量就决定让棒梗来家里生活了,现在抱怨呢呗,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李学武自然看得出来,笑着说道:“他是我带来的,但是你养的,所以他归你了。”
“你怎么这么无赖呢——”
周亚梅好笑地捶了他一下,两人坐在这商量着以后的生活,就好像即将离婚的夫妻俩决定孩子都归谁。
她好笑又好气,棒梗是她的学生,自然要照顾,可也没带着一起生活的必要。
再一个,李学武把孩子带出来了,跟人家爹妈怎么承诺的不知道,但都甩给了她,自己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的。
“我不要,让他跟着你吧。”
周亚梅嗔道:“看你们爷俩在家怎么生活,你们不都嫌我唠叨嘛。”
“是我嫌你唠叨,棒梗可没有。”
李学武为了甩锅,甚至不惜埋汰自己,他看着周亚梅强调道:“这可是个好孩子,你要错过就可惜了。”
“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周亚梅瞪了李学武一眼,道:“要没有我看着,你回去怎么跟秦淮茹交代?”
“现在不正好嘛——”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你家离秦淮茹家里不远,见着她好好说说。”
“我为了要她的功啊?”
周亚梅推了他一把,道:“往边上去去,我躺不下了。”
“躺什么,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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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生产线怎么样了?”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吕源深一眼,道:“还有多久才能生产?”
“这个可真的急不得,我也没法说具体的时间。”
吕源深绝对不是故意推脱,这会儿认真地解释道:“所有数据都要调整,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过,只有完全合格了才能试生产。”
“毕竟是咱们自己搞的生产线嘛,技术那边还有点想法,是以往总结的经验想要应用上,所以要耽误点时间。”
他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继续汇报嗷:“不过最晚不能到明年的三月份,不会耽误白羊座生产的。”
“羚羊二代的生产和销售情况怎么样?”李学武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解释,又问起了钢汽的明星产品。
红星羚羊啊,已经成为了京汽212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尤其是坦途汽车在北方闪亮登场之后,京汽研发团队的压力尤为的大。
李学武已经听说了,那几台坦途实验车型有流到京汽的手里,至于说怎么流过去的,他不想白费力去调查,他只要确定这款车对方造不出来就行了。
一款汽车能有多少科技含金量,只要是车企都具备复制的能力。关键是值不值得复制,亏损的事他们能做吗?
“羚羊二代的质量反馈比一代好很多,尤其是有一代做对比。”
吕源深笑着汇报道:“从销售数据上来看,羚羊一代打下的基础很牢固,在二代销售上体现出来的便是质量考证。”
“当质量成跨度优于一代,并且有足够亮眼表现的时候,销售端爆发潜力便是应有之义了。”
“你倒是很自信。”李学武看了看他问道:“李主任问你羚羊二代能不能干掉212,你想怎么回答?”
“呵呵——”吕源深无奈地一笑,抬手示意道:“要不还是您回答吧。”
“我回答?可总得有个目标吧。”
李学武扫了扫面前的文件,道:“咱们的羚羊在换代升级,人家的212也在不断进步,你得有危机意识啊。”
“听说了,京汽这一次动作很大。”吕源深点点头,认真地讲道:“要说没有咱们的刺激是不可能的,但我没想到羚羊二代的出现对他们的刺激有这么大。”
“多种因素叠加吧。”李学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解释道:“京二汽来的消息,说是212早有改进的方案,只是这一次方案提前了,你猜的有道理。”
“不过你得提高警惕,坦途和巡洋舰的研发进度要加快了。”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特别提醒道:“我能给你时间,但竞争对手不会给你时间,李主任丢不起这个人。”
这算是警告吗?
绝对算,前面那一句只还是提醒,后面这一句真真实实算警告了。
李主任绝对不会允许扫了他面子的人再担当重任。
而对于集团来说,钢汽就是重任。
两人正说着,张兢同孙佳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见他点头便一起走了进来。
“吕厂长好——”两人一同打了招呼,这才看向李学武。
张兢先说,“集团来消息,让咱们准备组织建设活动,稍后总经理办公室会以李主任的名义在全集团号召响应政策,开始整顿组织和组织建设活动。”
“什么时候的事?”李学武的眉头一动,从张兢手里接过通知看了起来。
吕源深对这个消息也很惊讶,不由得观察起了李学武的表情。
他在看什么?
是看这件事算好事还是麻烦。
万幸,他没能从李学武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变化,也就是啥都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还万幸?
当然,真有变化无论是好是坏,对于他来说都算不上好事。
业务工作本来就很多,现在又要加上组织工作,活动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还要结合业务活动来展开。
这个决定还真不是老李下的,真有上面的政策,还是最新下发的。
老李的嗅觉足够敏锐,能及时发现问题,所以才没通知他就做了决定。
只是有一条,组织成员要经过个人申请、群众评议、组织批准才能恢复组织生活。
李怀德的号召是什么?
全集团开展组织建设活动。将(个人申请、群众评议、组织批准)程序以岗位工作评比,群众推荐的形式开展。
还得是老李啊,已经学会了他的三板斧,什么事都能往业务工作上靠。
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集团现在的想法很统一,发展就是硬道理。
7月8日的时候,历经十年时间建成的红旗渠开通,老李为此还写了一篇文章,可惜了,文笔不行,没有报纸愿意发表。
现在好了,外面的大文章写不好,自己家这点事还写不好吗?
李学武能明显看得出,老李的文章还是有些痕迹,是有人帮他捉刀。
“这件事我知道了,先做好准备,看看集团有没有什么统一的安排。”
他将文件放在一边,看向张兢交代道:“你将文件发给集团驻辽东各工业企业负责人,通知他们一声。”
在说这个的时候,李学武还指了指对面正在看这份文件的吕源深。
张兢点头,接了任务便离开了。
孙佳见领导看向他,便主动汇报道:“2号炉完成了点火实验,车间那边准备炼第一炉钢,问您有没有什么特殊安排。”
“什么特殊安排?”李学武端起茶杯看向孙佳问道:“我给他们找个大仙算算八字?还是测测良辰吉日?”
“嗤——”正在看文件的吕源深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才是他记忆中的李学武啊,怼人能直接怼到肺管子上。
李学武摆了摆手,道:“行了,跟车间说没别的安排,技术改造了这么长时间,光是点火仪式我都参加了不下三回,少扯这些没用的,将第一炉钢挑出一块儿来存到企业文化展示厅吧。”
孙佳也觉得领导说的有趣,笑着讲道:“我倒是建议他们放一挂鞭炮,也能振奋士气,看着就喜庆。”
“老袁他们那儿还有煤气罐炮仗呢,你要不要来一发?”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看了孙佳一眼,道:“让你们少整没用的,这是好话,不是在打击你们的工作热情。”
“情况没你想的那么好。”
吕源深看向孙佳提醒道:“秘书长要求你们低调一些是好事。”
“我知道了,谢谢吕厂长。”
孙佳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有点理解偏,都忘了脑袋上那片云彩了。
“帮我问问钢飞那边,论证的怎么样了,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李学武点了点孙佳,道:“你跟钢飞说一下,我不仅要论证报告,还要生产条件建设报告,去吧。”
撵走了孙佳,他又看向吕源深讲道:“跟沈飞那边对接一下,张恩远手里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是王新的。”
“沈飞的副厂长?”吕源深倒是知道一些情况,主动问道:“是要用咱们的车吗?”
“公务车,你去谈谈。”
李学武抬了抬下巴,道:“这边正在研究零部件生产和实验项目制造的合作,不过一时还谈不下来,你们钢汽先过去试试水。”
“没关系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见吕源深面色犹豫,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吧,这个不算你任务。”
“我倒不是怕任务。”
吕源深苦笑道:“销售总公司将与销售相关的业务汇总以后,已经提醒我们不要再参与销售拓展工作了。”
“谁特么说的?”李学武眉头一皱,看向吕源深问道:“庄苍舒说的?还是邵宝生说的?”
庄苍舒是红星钢铁集团销售总公司的总经理,邵宝生是集团销售总公司汽车销售分公司的总经理。
问了吕源深一句,李学武已经拿了电话直接要了集团销售总公司。
吕源深这边也觉得尴尬,好像他是故意来秘书长这告状的。
其实销售工作归属给谁都无所谓,反正是工作,谁干不是干呢。
销售总公司成立以后,是要将各企业的销售工作收走,好让工业企业将重心完全放在生产上。
但这是从管理角度上考虑的,要是从业务角度上考虑,生产是离不开销售的,销售也离不开生产。
李学武的要求是,钢汽的销售权归属销售总公司所有,包括调配、定价、服务等等,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他没有说过钢气不允许拓宽渠道,不允许产销合作,现在两个上下游单位搞特么各自为战,他能高兴了?
吕源深如何心思他不管,销售总公司的电话一接通,李学武听是庄苍舒的声音便问道:“半年了,汽车销售指标完成的怎么样了?”
庄苍舒被突然蹦起来的红色电话机吓了一跳,更是被秘书长前后不搭边的问题问的一愣,他能怎么回答啊。
如实回答,“上半年因为羚羊换代,销售情况有所下滑……”
“都特么下滑了,你还搞节目呢?”李学武皱眉质问道:“谁说的不允许钢汽搞渠道销售?我在会议上是怎么强调的,你跟我打马虎眼是吧?”
“我没说过,秘书长。”
庄苍舒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急忙解释道:“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头的电话挂了。
秘书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