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阳桃僵立在死寂的庭院中,目光死死盯着一旁神色自若的李长生,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极度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既然老和尚可以是“诡”伪装的,那这个年轻人,会不会……也是另一种更可怕的存在?
他会不会在下一秒也突然扭曲变形,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阳桃的呼吸屏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这是她唯一能确认自己还活着的方式。
好在,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李长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聊?
随即他便收回了目光,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这种彻头彻尾的漠视,反而让阳桃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至少,他暂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冷而无法抗拒的空间波动再次凭空出现,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庭院,精准地笼罩了仅存的两人。
阳桃只觉眼前一花,身体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包裹,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个灰袍年轻人依旧淡然地站在原地,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他也要被传送走吗?他会去哪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一刻,她的意识便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
夜晚的城市,华灯初上。
一栋老旧的公寓楼里,某个狭小的单间内。
空气微微扭曲,一道身影踉跄着凭空出现,“噗通”一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正是阳桃。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放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溺水状态中被捞起。
几秒钟后,熟悉的天花板、书桌、堆满复习资料的床头柜,以及窗外传来的隐约车流声,才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涌入她的感知,将她从那个恐怖绝望的深渊拉回了现实。
“回来了……我……我真的回来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自己房间粗糙的地板,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之前在古宅沾染的污渍,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
自幼父母因意外双亡,她靠着微薄的补助和打工艰难生活,虽然日子清贫,时常感到孤独,但也绝不想以那种诡异恐怖的方式失去生命。
她就这样瘫坐在地上,过了许久,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复,冰冷的四肢也逐渐恢复了一点温度。
惊魂稍定,她挣扎着,用手撑着旁边的床沿,慢慢站起身来。
身体依旧有些发软,但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想要去喝口水,想要确认这一切不是又一个逼真的噩梦。
然而,就在她脚步虚浮地走向厨房时,那道冰冷、僵硬、如同金属摩擦般毫无情感的声音,再次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恭喜幸存者阳桃完成新手任务:幽宅惊魂夜。】
【下次强制任务开启时间:十五个自然日后。】
【任务模式:组队生存。】
【你的队友是:】
随着话音,一道清晰无比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浮现
正是那个在古宅中最后时刻,以难以理解的方式“救”了她,又显得神秘莫测的年轻人!
【队伍信息已绑定。任务具体内容将于开启前二十四小时告知。请做好准备。】
声音戛然而止,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阳桃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瞬间再次变得惨白如纸,甚至比在古宅时还要绝望。
“十……十五天……组队……还是和他……”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缓缓滑坐在地。
那个古宅的恐怖经历,每一帧画面都如同最深的梦魇,刻印在她的灵魂里。
那些诡异的死亡方式,那个伪装成老和尚的怪物……她宁愿平淡地过完这一生,也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是,有什么办法吗?
这声音直接出现在脑子里,根本无法抗拒。
逃跑?躲藏?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下一次,还会这么“幸运”吗?
那个李长生……他到底是什么人?和他组队,是福是祸?
无尽的恐惧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沼泽,将她一点点吞噬。
……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一条灯光昏暗、行人稀少的后街小巷中。
李长生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阴影里,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他同样接收到了脑海中的信息,但与阳桃的绝望恐惧截然不同,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组队任务?强制绑定?有点意思……’他在心中暗道,
‘这方宇宙的“规则”,运作方式倒是颇为独特。’
以他的能力,一念之间,神识便可覆盖整个星球,乃至窥探这方宇宙的些许奥秘,瞬间弄清这所谓“任务”背后的真相也并非难事。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很强,超乎想象的强。
但他深知宇宙之浩瀚,无奇不有。
一方完整的宇宙,无论其能量层级高低,必然有其独特的运行规律和潜在的强者。
贸然将神识肆无忌惮地铺开,如同在黑夜里点燃巨大的篝火,不仅是对潜在存在的不敬,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
他想到了“太上”,那翻手间镇压玄尊、布局万古的至高存在;
也想到了某些宇宙中沉睡的、不可名状的古老意志,比如所谓的“阿撒托斯”。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保持必要的谨慎和低调,是生存与探索的智慧。
‘也好,’李长生看着城市远处闪烁的霓虹,感受着这个科技侧世界独特的烟火气息,
‘既然是以“玩家”的身份被拉入这场游戏,那便按照这游戏的规则,慢慢探索一番吧。或许,能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乐趣。’
他收敛起周身所有不凡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夜归路人,迈开步子,融入了昏暗街灯下的光影之中,开始了对这个新宇宙的初次漫步。
..........
回到熟悉的校园,对于阳桃来说,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课堂上的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会让她瞬间联想到古宅中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窗外突然飞过的鸟影,能让她惊得从座位上弹起,引来同学诧异的目光;
就连午休时趴在桌上小憩,梦境也总是被无尽的黑暗、扭曲的阴影和老和尚最后那狰狞的面孔所充斥。
她变得沉默寡言,黑眼圈浓重,原本就有些内向的她,现在几乎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
朋友关心地询问,她只能勉强挤出笑容,用“最近没睡好”或者“学习压力大”来搪塞。
那些光怪陆离、生死一线的经历,她无法对任何人诉说,即便说了,也只会被当成疯子。
当物理老师在讲台上阐述着能量守恒、经典力学的确定性时,阳桃的脑子里却在疯狂质疑:那些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诡”呢?那无法理解的空间传送呢?
科学构筑的世界观,在那座幽宅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试图强迫自己回归“正常”,努力听课,记笔记,但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
她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扫视着操场上活动的同学,图书馆安静的角落,甚至是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潜意识里在搜寻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迹象,恐惧着那冰冷的提示音不知何时会再次响起,恐惧着那个名为李长生的“队友”会以何种方式出现。
生活的拮据依旧,打工、学习、独自承受恐惧,三重压力几乎要将这个少女压垮。
她偶尔会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十五天的倒计时,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让每一个看似平静的日常,都充满了末日将至的煎熬。
与此同时,李长生正以一种悠闲而细致的方式,探索着这个以科技为主导的现代世界。
这个世界看似普通,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法则稳固,物理规律占据主导。
然而,随着他探索的深入,一些极其细微、却与整体基调格格不入的“杂音”开始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比如,在某个深夜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看到一个值夜班的店员因极度困倦而打了个盹,货架角落的阴影似乎短暂地蠕动了一下,散发出一种微弱的、与幽宅中同源但弱小得多的阴冷气息,但很快便消散了,店员惊醒后只是茫然四顾,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又比如,在一家旧书店,他触摸到一本记载本地怪谈的旧书时,指尖感受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怨念残留,仿佛曾有什么东西依附其上,但早已离去多时。
这些现象都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对于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而言,甚至对于低阶的超凡存在来说,都可能无法察觉或直接忽略。
但它们确实存在,如同健康肌体上偶尔浮现又很快消失的细微病菌,暗示着某种“异常”正在这个看似正常的世界底层悄无声息地渗透、滋生。
这天傍晚,李长生像往常一样,登上一辆略显陈旧的末班公交车。
车上乘客稀少,除了他和司机,只有一位打着瞌睡的老太太,一个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年轻女孩,以及一个坐在后排、面色有些苍白的西装男士。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渐暗的城市街道上。
起初一切正常,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掠过的霓虹。
然而,当公交车驶入一条穿过城市公园的、灯光相对昏暗的隧道时,异变发生了。
隧道内的照明灯似乎接触不良,忽明忽灭地闪烁起来。
车厢内的光线也随之变得极不稳定,明明灭灭,投下扭曲跳跃的影子。
李长生微微挑眉,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温度也在悄然下降。
一种淡淡的、类似于铁锈和腐败物混合的异味,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
前排打瞌睡的老太太不知何时停止了打鼾,头歪向一边,姿势僵硬得有些不自然。
那个戴耳机的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摘下一只耳机,疑惑地左右张望,脸上浮现出不安。
最异常的是后排那个西装男士。
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有节奏地前后摇晃,幅度越来越大,喉咙里发出一种“咯咯”的、仿佛骨头摩擦的怪异声响。
他的脸色在闪烁的灯光下,由苍白迅速转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
“喂……你没事吧?”女孩忍不住出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那男士没有回应,摇晃得更厉害了。
突然,他的脑袋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猛地向后仰去,几乎贴到了后背,嘴巴张大到一个夸张的程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咯咯”声越来越响。
“司机!停车!快停车!”女孩吓得尖叫起来,冲向驾驶座。
然而,司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依旧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辆速度甚至隐隐加快,朝着隧道深处那似乎永无尽头的黑暗冲去。
车厢内的灯光闪烁频率达到顶峰,然后在一次漫长的熄灭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只有隧道尽头出口那一点微弱的光斑,仿佛遥不可及。
阴冷的气息瞬间浓郁了数倍!
李长生能清晰地“看到”,一股扭曲的、充满恶意的能量场正在车厢内迅速成型,源头正是那个行为诡异的西装男士。
他的身体轮廓在黑暗中开始模糊、膨胀,散发出与幽宅中“诡”物同质、但更加狂躁无序的气息。
“救……命……”女孩的哭喊声在黑暗中显得绝望而渺小。
老太太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失去了生机。
这就是……诡异在现实中的爆发?
虽然规模很小,局限于这辆公交车内,但其本质与那个任务空间如出一辙。
李长生依旧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他调动了一丝近乎本源的“秩序”法则之力,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冷水。
刹那间,那即将彻底畸变、展开杀戮的诡异能量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骤然溃散!
车厢内粘稠阴冷的气息一扫而空,温度恢复正常,那令人作呕的异味也消失了。
啪!
灯光重新亮起,稳定而明亮。
公交车正好驶出了隧道,重新沐浴在城市夜晚的灯火之下。
后排那个西装男士恢复了正常坐姿,脑袋低垂,似乎只是晕车或者过度疲劳而昏睡了过去,只是脸色依旧有些不好看。
前排的老太太动了动,咂咂嘴,继续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那个女孩瘫坐在靠近司机的地上,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茫然地看着恢复正常的一切,仿佛刚才的经历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司机这才仿佛后知后觉地减缓了车速,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车厢,嘟囔了一句:“刚才隧道里灯好像有点闪?”
李长生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