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反手拔出嵌在最后一名黑衣人咽喉的猎妖剑,黑红色的血液顺着锯齿状的剑刃缓缓滴落,在落叶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印记。
紧绷了三天三夜的身体骤然松懈,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山谷内侧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剧烈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肩膀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额头渗出的细密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沾满泥土的衣领里。
方才的激战几乎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灵气,指尖甚至开始泛起轻微的麻木感。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猎妖剑,剑刃上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阳光透过交错的树叶缝隙洒在剑身上,折射出一道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寒光。
这把剑陪伴他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挣扎了整整三年,从最初连握剑都不稳,到如今能凭它斩杀五名追杀者,早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伙伴。
他用染血的指尖轻轻拂过剑刃上的锯齿,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庆幸,有疲惫,还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虚空之上,隐匿在透明混沌结界中的小蝶,看着下方靠在岩石上喘息的少年,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李长生的衣袖。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中满是疑惑,声音压得极低:
“长生哥哥,这少年有什么特别的吗?”
在她看来,少年虽机智勇敢,能以弱胜强斩杀五名追杀者,可放眼整个虚空,这样的修士并不少见,实在看不出哪里特殊。
李长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少年手中的猎妖剑,目光落在剑刃靠近剑柄的位置:“你看他手中的剑”
小蝶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望去,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有些迟疑地说道:“那把剑...我似乎看不透”
“没错。”
李长生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神色,“这把剑是我早年在虚空中铸造的,在每把剑的剑根处都刻下了一道我的印记,随后将它们投入不同的星域”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少年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这少年能在茫茫虚空中捡到它,绝非偶然,而是某种‘因果丝线’的牵引。”
小蝶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小手托着下巴,小声嘀咕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说他不简单。可是长生哥哥,他刚打完架,看起来好虚弱,肩膀上还有伤,万一再遇到追杀他的人怎么办?我们现在要不要下去帮他呀?”
她见少年处境艰难,忍不住想出手相助。
李长生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紧紧盯着下方的少年:“先看着吧。修士的道途本就需要自行闯荡,每一次生死危机都是对心境与实力的磨砺。若我们贸然插手,反而会打乱他的因果轨迹,甚至可能让他错失成长的契机。而且,我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去何处,做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许悦也轻轻颔首
三人不再交谈,只是透过混沌结界,静静注视着下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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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少年终于缓过劲来。
他扶着岩石缓缓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猎妖剑上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每擦一下,都要仔细检查剑刃是否有损伤。
确认剑身完好无损后,他才将猎妖剑别在腰间,随后警惕地看了一眼山谷外的丛林,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分辨周围是否有危险的气息。
片刻后,他确定安全,才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他的脚步虽仍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踏得很稳,仿佛早已确定了目的地,没有丝毫犹豫。
李长生三人紧随其后,驱动混沌结界,如同三道无形的影子,随着少年一同离开山谷,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丛林中的树木愈发茂密,高大的树干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与草木的清香,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名鸟类的啼鸣声与昆虫的 “嗡嗡” 声。
少年在丛林中穿梭的速度极快,熟悉地避开缠绕的藤蔓与尖锐的荆棘,显然对这片丛林的地形了如指掌。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片依山而建的小村子出现在眼前。
村子不大,约莫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屋多是用木头和泥土搭建而成,屋顶覆盖着泛黄的茅草,看起来十分简陋。
村口竖着一块破旧的木牌,木牌上刻着 “清溪村” 三个字,只是常年的风吹日晒,早已让字迹模糊不清,若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看清。
村子周围环绕着一圈低矮的木栅栏,栅栏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看起来像是为了阻挡丛林中的野兽。
可当少年走到村口,准备进入村子时,原本在村口活动的村民却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坐在石头上晒太阳的老奶奶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针线筐紧紧抱在怀里,眼神警惕地盯着少年;
正在织布的妇人迅速收起织布机上的丝线,拉着身旁玩耍的孩子,快步走进屋内,“砰” 地一声关上房门,仿佛少年是什么洪水猛兽;
几个在村口追逐打闹的孩子,也被父母急忙拉到身后,捂住嘴巴,不让他们发出声音。
整个村口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
村民们的目光复杂地落在少年身上,有敌意,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有人甚至悄悄后退几步,与少年拉开距离,仿佛靠近他就会沾染到什么不祥之物。
少年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他沉默地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理会村民们异样的目光。
阳光洒在他瘦弱的身上,却仿佛无法驱散他周身的孤寂,整个村子的氛围,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压抑起来。
少年走到了村子最边缘的一间破旧房屋前。
这房屋比其他人家的房子更加简陋,屋顶的茅草早已泛黄,甚至有几处已经塌陷,露出了里面的木头;
墙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缝,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它吹倒;
窗户上的纸也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黑暗的空间,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修缮过。
少年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
钥匙的表面布满了铜绿,边缘也已经磨损,显然使用了很多年。
他将钥匙小心翼翼地插入门锁中,轻轻转动。
“吱呀 ——” 一声刺耳的声响,房门被缓缓推开,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少年下意识地咳嗽了两声,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李长生三人也随之进入屋内,混沌结界依旧将他们的气息与身形完全隐匿,少年对此毫无察觉。
屋内十分空旷,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破洞照射进来,在地面形成细小的光斑。
房间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缺了一条腿并用石头支撑着的桌子和两把摇摇欲坠的椅子,几乎没有其他家具。
墙角堆着一些干枯的柴火,柴火上还沾着些许泥土;
桌上放着一个缺口的陶碗和一个破旧的陶罐,整个屋子透着一股萧瑟与冷清,显然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
少年放下背上的布包,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
他先将腰间的猎妖剑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用一块干净的布轻轻擦拭着剑鞘,随后才打开布包。
布包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几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叠得整整齐齐;
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剩余的几颗青色药丸,正是他之前用来压制毒伤的药物;
还有一小袋干粮,看起来像是用粗粮制成的,已经有些发硬。
他将这些东西一一整理好,放进一个更小巧的布袋中。
看他的动作,显然是要离开这个村子。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慢,每拿起一件东西,都会停顿片刻,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可很快,这份不舍就被坚定取代
这里虽有他成长的回忆,却早已不是能久留之地,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收拾到最后,少年从布包的最底层,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这本书的封面早已磨损,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书名;
书页边缘已经卷曲,甚至有几处已经破损,显然被他翻阅过无数次。
他坐在床边,将书轻轻摊放在膝盖上,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泛黄的书页,眼神中满是珍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响起: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这熟悉的字句刚一落下,虚空中立时陷入一片死寂。
李长生原本平静的神色骤然一变,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道德经》?!”
这正是他当年在蓝星上学到的经典,老子留下的《道德经》!
少年口中诵读的字句,与他记忆中的内容分毫不差,隐隐透着一丝道韵。
“老子,太清道德天尊……”
李长生的目光紧紧落在少年手中的线装书上,“这少年与你究竟有何关联?他诵读《道德经》,也是你的推动吗?你到底是在布什么局?是在寻找传承者,还是在为某个时刻做准备?”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可他却没有丝毫头绪
太清道德天尊的谋划太过宏大,跨越了宇宙与时光,如今显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想要揭开所有秘密,还需要更多线索。
李长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激荡,转头对身旁的小蝶与许悦说:“小蝶,许悦,你们走吧,这里有我盯着即可”
片刻后,两人点头应下:“好,我们尽快回来,公子你自己小心。”
随后,他们便转身离开房屋,隐匿身形,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少年低沉而专注的诵读声。
李长生静静站在他身旁,目光紧紧盯着那本泛黄的《道德经》,心中思绪万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诵读时,周身会散发出一股微弱却纯粹的道韵,这股道韵与太清道德天尊周身的紫气有着隐隐的共鸣,显然少年早已将《道德经》中的道理融入了自身的修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少年终于念完了最后一章。
他轻轻合上书本,用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书页,随后将其放进布袋的最底层,确保不会受到损坏。
做完这一切,他背上布袋,拿起床头的猎妖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破旧的房屋 ——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承载了他所有的回忆,如今却要被迫离开。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留恋,可很快又被坚定取代。
他没有再多停留,转身走到门口,轻轻带上房门,用钥匙将门锁好。
随后,他便转身朝着村外走去,脚步依旧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路过村口时,村民们依旧用厌恶与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有人甚至压低声音咒骂:“灾星!又要去哪里害人!当初要不是你,村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赶紧走!永远别再回来!别待在我们村子,给我们带来灾祸!”
这些恶毒的话语如同针般刺在少年的心上,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手指紧紧握住了腰间的猎妖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些,很快便消失在丛林深处,只留下村民们复杂的目光与低声的议论。
李长生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