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桃花落在两人肩头,气氛渐渐缓和了些。
铃羽望着眼前的余卿音,心头那点涩意尚未完全散去,却忍不住好奇开口:“余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地?桃愿谷地处阴国腹地,你孤身前来,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他实在想不通,她刚从月下仙宫出来,为何会辗转到这桃林深处,偏偏还与自己在此重逢。
余卿音指尖拈起一片落在肩头的桃花瓣,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细腻的纹路,语气平静地开口:“是圣女乐正香绫给我写了信。”
“乐正香绫?”铃羽愣了一下,随即更是诧异,“她为何会给你写信?你们二人……”
他话未说完,却已道明了疑惑。
乐正香绫性情刚烈,余卿音清冷疏离,往日里碰面虽不至于剑拔弩张,却也素来不睦,算得上是水火不容,怎么会突然有书信往来。
余卿音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解释道:“信中,她详细说了鹿神殿内发生的一切。”她顿了顿,抬眸望向铃羽,“她希望我能加入你的阵营,担任主帅,领兵出战。”
“主帅?”铃羽更是惊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答应了?”
余卿音轻轻点头,将手中的桃花瓣随手抛落:“我既来此,自然是答应了。圣女说,她不能替你出战是因为她是阴国的圣女,你是阳国的谋臣,但此事她一直放在心上,她思来想去,此事唯有我可以帮你,于是便写信求我来了,这圣女对你竟如此上心,你究竟有什么魅力。”
“铃小子你可以呀,把圣女的心抓的死死的,艳福不浅啊。”
“前辈闭嘴!圣女只是把我当成她的小师弟。”
“是是是,小~师~弟~”说完沈木心便不再说话。
“可你与乐正香绫素来不和,她为何会主动邀你,你又肯答应?这实在不合常理。”
听到这话,余卿音清冷的眉眼间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像是冰雪初融的痕迹:“这一切,多亏了木南。”
“沈木南?”铃羽脱口而出。
“嗯。”余卿音轻轻应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虽淡却真切,“你也知晓,木南性子爽朗,待人热忱,我与圣女虽素来不对付,却都是真心将她视作唯一的好闺蜜。”
“圣女写信给我之前,先找了木南。木南在中间反复劝说,既替圣女表明了诚意,也向我细说了你如今的处境。她言明,国难当头,个人恩怨不值一提,唯有联手,得先让你在阴国站稳脚跟。”
她顿了顿,继续道:“木南还说,你是值得信任之人,与你合作,不仅能稳定阴国局势,也能早日去阳国查探父亲死因。有她在中间斡旋,我与圣女便放下了过往嫌隙,达成了共识,再者说了,在亡灵秘境内当我欠你们的,毕竟是你与那大胸婆替我夺得死邪圣光草。”
铃羽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对乐正香绫与沈木南多了几分感激。
他万万没想到,竟是沈木南从中帮忙,算他铃羽欠沈木南的,沈木南却觉得这是自己分内之事,毕竟是铃羽与剑知行将刘饱饱培养成才,此恩沈木南牢记终身。
“师姐,有你在,我真的是太幸运了,有了余姑娘,这场与鹿神的比试,我便有十成把握。”
“剩下九十成怎么办?”
“前辈能不能闭嘴!!!”
风卷着桃花簌簌落在肩头,带着清浅的甜香,将方才残留的几分滞涩悄然抚平。
铃羽望着余卿音眉眼间那抹未散的暖意,心头像是被温水漫过,先前对乐正香绫的些许疏离,此刻尽数化作了真切的感念。
铃羽指尖无意识地拂去肩头的花瓣,喉结轻轻滚动,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动容:“原来如此……我竟不知,圣女她……”话到此处,却有些语塞。
在鹿神殿上乐正香绫拒绝铃羽时,心底难免有些不甘与失落,毕竟当时在阴国能帮铃羽的唯有这圣女一人。
她身为阴国圣女,肩负着举国百姓的期许,却甘愿为一个“他国谋臣”铺路,这份胸襟与情义,远超铃羽的意料。
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升起,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驱散了连日来在阴国的疲惫。
“待此事了结,我定要亲自向圣女道谢。”
铃羽说完便准备进入谷内,这时余卿音忽然想起来道:“对了,铃鸢公子,圣女还要我带一句话,她说今日帮了你如此大的忙,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切磋一下报答她。”
“……”
“乐正香绫!她果然没变!切磋!切磋!就知道切磋。”
“谁叫我?”
清脆又带着几分爽朗的声音骤然响起,伴着一阵香风掠过,粉色的桃瓣被骤然掀起的气流卷得漫天纷飞。
铃羽刚抬起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下意识地往余卿音身后缩了缩,脸上的感念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被突如其来的惊悸取代,那熟悉的语气,除了乐正香绫,再无第二人。
余卿音也微微蹙眉,清冷的目光扫过四周,只见不远处的老桃树枝桠上,一道红衣身影轻盈跃下,裙摆翻飞间,金纹刺绣的向日葵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乐正香绫双手环胸,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脚下踩着飘落的花瓣,一步步朝两人走来,眼底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
余卿音每一次见到乐正香绫,都会下意识看向乐正香绫的胸,每看一次她都会觉得圣女的胸又大了一些。
“她的胸又大了?是无时无刻都在生长的吗?果然是胸大无脑的女人,切。”余卿音忽然做出嫌弃脸在心里说道。
“圣、圣女?!”铃羽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往后又退了半步,几乎要贴在余卿音的钢板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心里把“切磋”两个字骂了八百遍,脸上却只能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
“桃愿谷是天洛山的地界,我是天洛山的主人,来自己的地盘有何不妥?”
乐正香绫挑眉,走到两人面前站定,站定时胸部晃动不止,目光直勾勾地锁在铃羽身上,像是看到了猎物的猎手:“本圣女想去的地方,何时需要看旁人脸色?”她瞥了眼身旁神色淡然的余卿音,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再说了,余卿音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她不是你叫来帮我的吗?”
“少废话!”乐正香绫脸红润起来,“看你在鹿神殿上与月下仙宫的两位仙子一战,我也跃跃欲试,今天说什么也要切磋切磋。”
铃羽嘴角抽了抽,心里叫苦不迭。
他哪能不知道这位师姐的心思?论修为,余卿音的六欲七琴她素来忌惮,打不过便只能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这些年他从九品上初期一路飙升到后期,甚至能与极品九品上巅峰一战不败,乐正香绫看在眼里,心里的好胜心早就按捺不住了,怕是生怕再过几年,连自己这个“小师弟”都打不过。
“师姐,你这是何必呢?”铃羽哭丧着脸,试图转移话题,“我们此番是为了应对鹿神比试而来,正事要紧,切磋之事日后再说不迟啊。”
“正事自然要办,但切磋也不能少。”乐正香绫说着,抬手便抽出了洛天圣绫,圣绫上的金色符文闪闪发光,与漫天桃花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你如今修为见长,正好让我检验检验,免得你小子骄傲自满。”洛天圣绫微微抬起,直指铃羽,乐正香绫眼中战意熊熊燃烧,“放心,我不会用全力,就当是帮你热身了!”
余卿音站在一旁,抱臂看着这一幕,清冷的眉眼间掠过一丝笑意,竟没有阻止的意思。
沈木心的声音又在铃羽脑海中响起,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铃小子,这下跑不掉了吧?洛天圣绫可是不认人的,不过,你倒不如借这次机会,看看你与九品巅峰的差距。”
洛天圣绫裹挟着金芒掠过桃林,带起的气流将漫天粉瓣撕成细碎的光斑。
铃羽刚祭出书香瀚海戒内的雪刹剑格挡,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灵力震得虎口发麻,雪刹剑险些脱手飞出。
他踉跄着后退数步,脚下的青草被碾出深深的痕迹,还未稳住身形,乐正香绫的身影已如赤色闪电欺近,手肘带着破空之声撞向他的肩头。
“这就是圣女真正的实力,自从迈入九品巅峰后,这女人怎么下手越来越没轻没重了。”
“砰”的一声闷响,铃羽只觉肩胛骨像是被巨石碾过,剧痛顺着经络蔓延开来。
“好疼,这女人怎么真下狠手!”
他下意识地侧身翻滚,躲过接踵而至的扫踢,却还是被圣绫末端的金纹擦中脸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炸开。
“师姐手下留情!”
他狼狈地撑起身子,鼻尖已经渗出细密的血珠,说话时连带着嘴角都抽痛不已。
乐正香绫却不依不饶,眼底战意愈发炽盛。
洛天圣绫在她手中化作灵动的赤练,可如长枪直刺,也可如软鞭缠绞,每一次攻击都裹挟着九品巅峰的威压,让铃羽呼吸都变得困难。
铃羽运转体内灵力,试图调动周身用七十二雪刹圈形成防御,可对方的灵力如同奔腾的江河,洛天圣绫内的巅峰之灵轻易便冲垮了他的雪刹圈。
“直接散了!我的雪刹圈竟然挡不住洛天圣绫一击!”
“铃小子,这乐正香绫怎么也是身负成神血脉的九品巅峰修士,其产生的巅峰之灵破你这小小的雪刹圈轻而易举。”
圣绫猛地一甩,缠住铃羽的手腕,顺势将他拽到身前,掌心蕴含的温和灵力却并未伤他,只是轻轻一推,便让他重重摔在铺满桃花的草地上。
铃羽挣扎着坐起身,鼻尖青肿,嘴角破了皮,脸上满是尘土与花瓣,模样狼狈至极。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乐正香绫的灵力中,隐约有一道虚影在流转,那是九品巅峰修士独有的巅峰之灵,是灵力与精神力融合到极致的体现。
而他的灵力精神力虽浑厚,却如同散沙,无法形成那样的核心力量,这便是两人之间最本质的差距。
“服了吗?”乐正香绫收起洛天圣绫,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方才的攻击看似凌厉,实则都留了分寸,只是想让铃羽真切感受到差距。
铃羽捂着肿痛的脸颊,苦笑着点头:“服了服了,师姐的洛天圣绫果然名不虚传,我这真是输得口服心服。”
“铃小子,你这也太不认真了,你应该把冰天神棱锥什么的全用出来,这样才有意思。”沈木心都已经在瀚海世界内做出一脸看戏的表情,结果铃羽如同儿戏般认输。
铃羽知道乐正香绫并不是真的想与自己切磋,就是想看铃羽吃瘪,看着铃羽土灰土脸的表情,乐正香绫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乐正香绫想看他吃瘪,便如她所愿,这女人的心思,铃羽一清二楚。
余卿音走上前,递过一方干净的丝帕,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吃一堑长一智,知晓差距,未必不是好事,这些日子你确实是有些锋芒毕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力还是要收敛为好。”
铃羽又何尝不知道,可他已经收敛实力了,冰天神棱锥、冰封雪王冠、雪神神只这些他可都没有在阴国展露过。
“好了,两位,时候不早了,我们进谷吧。”乐正香绫道。
“你也知道时候不早了?都怪你切磋浪费时间,不然我们已经进谷了!”铃羽大声道。
“那咋了?”乐正香绫道。
“……”铃羽无语。
三团彩光飞入桃愿谷深处,铃羽为青色彩光,乐正香绫为橙色彩光,余卿音为红色彩光。
彩光穿透层层桃林,眼前的景致骤然开阔,仿佛闯入了一幅泼洒了万千胭脂的幻境。
漫山遍野的桃树望不到边际,老干虬枝如盘龙卧虎,新枝嫩条似碧玉抽芽,淡粉、深桃、莹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压弯了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成漫天飞舞的花雨,脚下是厚达数寸的花瓣软毯,踩上去沙沙作响,沁出清润的甜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