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夜晚,霓虹闪烁,却照不进某些隐秘的角落。
在城市另一端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包间里,宋今也看着手机屏幕上邱雪薇发来的最后通牒,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窗外车流不息,而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父母和弟弟的安危像一把刀悬在头顶,逼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能再等了。
慕苡晴的善良和心软是他唯一的突破口,而封继琛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则是可以利用的最佳催化剂。
他的计划必须加速,而且要足够精巧,不能留下任何人为的痕迹。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挑拨离间,而是要在慕苡晴心里种下一根刺,一根源于封继琛自身行为、让她无法忽视、无法原谅的刺。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封继琛,而是一个“证据确凿”、让慕苡晴不得不信的“事实”。
而这一切,必须看起来完全是一场“意外”,或是封继琛“本性”的流露。
机会很快来了。
邱雪薇虽然被严厉警告,但她多年经营,在封继琛的庞大产业和社交圈中,总还有些不起眼却能传递消息的眼线。
她得知封继琛因慕苡晴坚持要联系家人而震怒,两人似乎发生了不小的争执,虽然封继琛最终妥协给予“时间”,但情绪极其恶劣,当晚罕见地没有去医院陪护,而是去了他名下的一家高级私人俱乐部“墨色”,并且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
宋今也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制造误会的最佳时机。
封继琛去“墨色”通常只是为了借酒消愁或谈事,他身边最近也的确没有任何女伴。
但这并不妨碍别人“以为”他去找乐子。
他需要让慕苡晴“恰好”看到一些容易引起联想的画面。
他无法直接接触慕苡晴,也无法收买封继琛核心圈的人。
但他有别的办法。
他记得慕苡晴之前用的旧手机似乎是因为掉海里才遗失的,而新手机是封继琛刚买的。
他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极隐蔽地向慕苡晴的新手机发送了一个经过伪装的系统更新提示,诱导她连接了一个看似公共的wi-Fi节点,并在后台悄然植入了一个微小的、难以察觉的监听和位置共享程序。
这很冒险,但他赌赢了。
慕苡晴对电子设备并不在意且处于养伤期间,精神略有松懈。
同时,他联系了邱雪薇,让她想办法安排一个人——一个足够美丽、懂得演戏、并且绝对守口如瓶的女人,在“墨色”俱乐部“偶遇”买醉的封继琛。
要求只有两个:一是要让封继琛在特定时间出现在俱乐部二楼靠近栏杆的卡座,因为那个位置相对显眼;
二是要制造一些从特定角度看去极为暧昧的肢体接触,但绝不能真正惹怒封继琛。
邱雪薇虽然嫉妒得发狂,但为了长远计划,她照做了。
她找来的女人是俱乐部里最顶尖的陪侍,名叫Lily,以情商高、懂分寸着称。
Lily的任务很简单:在封继琛独自喝闷酒时,以经理吩咐送酒的名义接近,然后凭借高超的话术和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例如递酒时“不小心”碰到手,俯身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臂,倾听时靠得稍近,安抚或者说分散他的注意力,并巧妙地引导他在那个特定卡座多停留一段时间。
对于封继琛来说,这种场合的逢场作戏他见多了,只要不过界,他通常懒得分神理会,尤其是在他心情极度烦闷的时候。
另一边,宋今也计算着时间。
他知道慕苡晴虽然嘴上说需要空间,但心里必然记挂着封继琛。
他利用植入的程序,匿名且经过多次跳转,给慕苡晴的手机发送了一条极其简短、看似发错人的短信,内容只有模糊的时间和一个地址:“墨色,2109,别忘了哦~”
发信人号码被伪装成一个普通商业号码。
这条没头没尾的短信,本身并不会引起太大注意。
但紧接着,宋今也动用了他能接触到的极少数资源之一——一个擅长模仿声音和口吻的人,给慕苡晴的病房座机打了一个电话,冒充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语气礼貌而焦急:
“您好,请问是慕小姐吗?封先生在我们这里似乎有些喝多了,我们不太方便……您看您是否方便过来一下?”
这个电话,成了点燃疑虑的第一颗火星。
慕苡晴接到电话时,先是疑惑封继琛怎么会跑去俱乐部喝酒,还喝多了?
随即又担心他的胃和身体。
她试着拨打封继琛的手机,果然无人接听,因为他习惯了安静时设置静音。
担忧和那一点点因短信而起的微妙疑虑开始交织。
就在这时,宋今也植入的程序开始发挥作用。
慕苡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自动弹出了一个地图应用界面,精准地定位在了“墨色”俱乐部,并且标记了一个闪烁的点。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蹩脚的系统错误或者软件冲突。
慕苡晴皱着眉想关掉它,却在手指触碰屏幕的瞬间,一张照片突然弹了出来——正是Lily巧笑倩兮地俯身靠近封继琛,正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的那个瞬间!
照片角度抓取得极其刁钻,封继琛的侧脸模糊在俱乐部暧昧的光线下,看不出表情,而Lily的笑容和贴近的姿势,看起来亲密无比。
这张照片,是宋今也安插在俱乐部另一个角落的人,用长焦镜头捕捉并通过程序即时发送过来的。
一切衔接得天衣无缝,仿佛只是手机软件的一次错乱推送,或者是不小心点开了什么关联新闻。
慕苡晴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刚才的担忧瞬间被一种冰冷的失望和刺痛取代。
前一刻还在因为家庭责任而坚决拒绝他,下一刻就得知他在俱乐部和别的女人暧昧?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可能只是逢场作戏,或者甚至是个误会,但那个画面太过刺眼,结合之前他不准自己联系家人时的霸道和偏执……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心寒涌上心头。
他口中的爱,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去,还是不去?
去了,像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而且以什么身份去质问他?
不去,那个画面和猜测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最终,担忧和一种想要亲眼证实、让自己死心的复杂情绪占了上风。
她换下病号服,跟值班护士简单说了一句出去透透气,拒绝了保镖的跟随,他们得到封继琛的命令是保护她安全,但并非限制自由,独自打车前往“墨色”。
她到达俱乐部时,封继琛正好因为Lily过于“体贴”的举动而感到不耐,正准备起身离开那个卡座。
慕苡晴站在楼下喧嚣的人群边缘,抬头望去,恰好看到封继琛站起身,而那个穿着性感长裙的Lily正伸手似乎想扶他,身体几乎贴在他手臂上,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
从慕苡晴的角度看去,那姿态亲密得刺眼。
封继琛感受到了那道注视的目光,猛地转头,穿过迷离的灯光和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楼下、脸色苍白的慕苡晴。
他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不是对慕苡晴,而是对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和这该死的局面!
他猛地甩开Lily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惊呼一声跌回沙发。
“苡晴!”他顾不上其他,拨开人群就想下楼解释。
但慕苡晴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失望,以及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摇了摇头,像是无法再承受更多,转身快步离开了俱乐部,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封继琛想要追出去,却被闻讯赶来的俱乐部经理和保镖短暂拦住,他们以为是出了什么纠纷想调解,等他冲出大门,只看到慕苡晴乘坐的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封继琛暴怒地回到俱乐部,立刻让人彻查。
Lily吓得脸色发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是邱雪薇让她来“安抚”封总,并尽量让他在那个位置多待一会儿。
封继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
而设计他的人,极其懂得利用细节和心理,目的就是要让慕苡晴误会!
他第一时间赶回医院。
病房里,慕苡晴已经回来,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夜景,背影单薄而落寞。
“苡晴,”他推门进去,声音带着急切和未消的怒气,“刚才在俱乐部……”
“你不用解释,阿琛。”慕苡晴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疏离的疲惫。
“我看到了,那是你的自由。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关系。”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封继琛的怒火,却让他心底生起更深的寒意和恐慌。
他宁愿她哭、她闹,而不是这样平静的疏远。
“那是有人设计!”他走到她面前,强迫她看着自己,眼神锐利而焦急。
“是邱雪薇搞的鬼!那个女人是她叫来的,只是为了做戏给你看!”
慕苡晴抬起眼,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波动,但更多的是一种理智的审视:“设计?做戏?阿琛,就算那个女人是别人叫去的,但你出现在那里,喝酒,默许她的靠近……这是事实,对吗?”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你说给我时间空间考虑,转身就去俱乐部买醉。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吗?”
封继琛一时语塞。
他无法否认自己去了俱乐部,也无法完全否认在那个女人靠近初期他因为心烦意乱而未立刻制止。
他的骄傲和一贯的行事风格,让他不屑于解释太多细节,尤其是这种他认为是显而易见的陷害。
“你不信我?”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受伤和压抑的怒火。
“我不知道该信什么,阿琛。”慕苡晴低下头,声音很轻。
“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可能是真的,但我看到的、感受到的,也是真的。我们之间的问题,也许从来就不只是江御和孩子,还有我们本身的不信任和……处理方式的不同。”
她善良,但她不傻。
今晚的事,巧合太多,但封继琛的反应和选择,也同样真实。
就在这时,慕苡晴放在床头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张照片——是封继琛刚才在俱乐部暴怒地甩开Lily手的那一刻,抓拍的角度看起来却像是他正在粗暴地推开一个纠缠他的女人,表情凶狠。
附言:“看,他就是这样,暴躁易怒,不懂怜香惜玉,只会伤害身边的人。”
这条信息,同样是宋今也的手笔,意在加深误解,将封继琛的任何反应都扭曲成负面形象。
慕苡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紧紧蹙起。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屏幕转向封继琛。
封继琛看着那张被恶意抓拍的照片,额角青筋跳动,怒火再次飙升:“这又是谁发的?!这明显是断章取义!苡晴,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有人在故意挑拨吗?!”
“我看得出来。”慕苡晴收回手机,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正因为我看得出来,我才觉得可怕。阿琛,你的世界太复杂了,充满了算计和阴谋。而我……我只想要简单平静的生活。今晚的事,无论是设计还是巧合,都让我觉得很累。”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却坚定地看着他:“我想,我需要更多的时间。而且,在我思考清楚之前,我们也许……暂时不要再见面了,这对我们彼此都好。”
封继琛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他知道自己被设计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但他无法接受她因此就要推开他,就要拉开距离!他的骄傲,他的占有欲,他近乎偏执的爱,都无法接受!
“就因为这种拙劣的陷害?你就要把我推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压抑的痛苦。
“不是因为陷害,阿琛。”慕苡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是因为这一切暴露出的问题。我们不适合。你的爱,太沉重,也太……危险。我承受不起。”
“慕苡晴!”封继琛低吼出声,双手握成拳,极力克制着想要把她紧紧抱住、不许她逃离的冲动。
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过,明明知道是陷阱,却无法立刻破解,反而眼睁睁看着它离间了他最想留住的人。
最终,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好!”他背对着她,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我给你时间!你要冷静,你要空间,我都给你!但是慕苡晴,你记住,这件事,没完!我会把背后搞鬼的人揪出来,千刀万剐!而你,也休想就这样轻易地判我出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病房,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回荡在病房里,慕苡晴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一直强撑的坚强终于瓦解,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心里乱成一团,有失望,有心痛,也有对封继琛那句“千刀万剐”的担忧。
她知道,他的怒火一旦被点燃,必将燎原。
而躲在暗处的宋今也,通过监听程序大致了解了病房内的情况,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裂痕已经产生,信任开始崩塌。
他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
接下来,他需要让这把火,烧得更旺,更无法挽回。
而他的目标,始终清晰——让慕苡晴对封继琛彻底死心,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完成对邱雪薇的承诺。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