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大枪的枪尖在阳光下炸开成片金芒,每一点光都藏着裂石穿甲的力道。
刘醒非伏在白龙马背上,腰背如弓,将全身力气拧成一股绳,借着马冲的势头猛刺而出——这一枪已倾尽他十成力道,枪杆弯如满月,竟带起尖锐的呼啸。
张云羽端坐于追风嘶吼兽背上,神铁工字铲横亘胸前,只轻轻一迎。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里,刘醒非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枪杆倒卷而回,仿佛撞上了座不动如山的铁壁。
他喉头一甜,白龙马更是哀鸣一声,前腿猛地打弯,差点栽倒在地。
“还要打?”
张云羽的声音从水神共工盔下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甚至没挪动身子,工字铲依旧稳稳横在身前,仿佛刚才那一击不过是掸去了些微尘土。
刘醒非勒紧缰绳,看着白龙马簌簌发抖的四肢,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硬接对方的攻势,每一次碰撞,白龙马的喘息就粗重一分,此刻马腹剧烈起伏,显然已到了极限。
再这样下去,不等自己力竭,坐骑先会垮掉。
他深吸一口气,黄金大枪缓缓抬起,枪尖斜指地面,却蓄势待发。
阳光下,他凤凰彩羽头盔上的翎毛微微颤动,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接我这招!”
刘醒非猛地夹马,白龙马拼尽最后力气往前一蹿。
黄金大枪陡然化作一道流光,枪尖既不刺人,也不劈甲,竟直取追风嘶吼兽的左眼!
这一枪角度刁钻,既攻人,又袭马,逼得张云羽必须二选一。
“好胆识!”
张云羽陡然大笑,笑声里带着狂烈的战意。
他竟不护坐骑,反而双手握铲,猛地抡圆——神铁工字铲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不是去磕枪杆,而是朝着刘醒非当头砸下!
这一铲弃守强攻,竟要以命搏命!
刘醒非瞳孔骤缩,枪势已老,收不回来了。
他只能拧身侧避,可追风嘶吼兽的巨力借着张云羽的挥击之势涌来,铲边擦着他的黄金甲划过,带起一串火星。
“嘭!”
刘醒非被这股力道掀得往后仰倒,整个人从马背上翻落,重重摔在地上。
黄金甲撞上岩石,发出沉闷的响声。
几乎同时,白龙马再也支撑不住,前腿一软,轰然倒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站起的力气都没了。
旷野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匹马的喘息和远处军阵的呼吸声。
刘醒非挣扎着撑起身子,黄金大枪拄在地上,勉强站直。
他肩头剧痛,显然是受了伤,却依旧抬着头,凤凰彩羽头盔对着张云羽,没有半分屈服的意思。
张云羽看着他,沉默片刻,突然翻身下马。
追风嘶吼兽在他身后刨了刨蹄子,却没乱动。
他将工字铲往地上一插,铲柄立得笔直。
“你的马不行了。”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马了,再打一场。”
刘醒非抬头,正对上他水神共工盔下的目光。
那里面没有轻蔑,只有一种属于强者的认真——这是要抛开坐骑的差距,用最纯粹的武道,来称量彼此的斤两。
他缓缓直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黄金大枪。
风像发狂的野兽,在旷野上横冲直撞,扯得刘醒非与张云羽的披风猎猎作响,那声音竟像是暗流在石缝里汩汩涌动,带着几分不祥的预兆。
两人隔着三丈对峙,目光在空中撞出无形的火花。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们都嗅到了空气中那股迫在眉睫的凶险——这绝非寻常切磋,今日必有一方倒下。
“唰!”
两道身影同时动了。
不是拔刀,而是解下披风的系带。
猩红如血的布料骤然脱离束缚,被狂风一卷,竟真如两朵怒绽的红云腾空而起,在他们身后翻卷飘荡,将两人的身影衬得愈发挺拔,也愈发决绝。
“锵!”
金铁交鸣的轻响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刘醒非手腕一转,黄金大枪的尾部在掌心旋过半圈,枪尖“嗡”地一声震颤,稳稳指向张云羽心口,枪身流转的金光在昏暗天色下格外刺眼。
张云羽则沉腰立马,工字方便铲被他从背后顺势提起,铲头重重顿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铲刃寒光凛冽,映得他眼底也泛起冷意。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两人僵立在原地,气息却在无声中攀升,像两座蓄势待发的火山。
片刻后,刘醒非率先动了。
他左脚微抬,落地时悄无声息,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张云羽紧随其后,右脚碾地,绕着刘醒非游走。
两人一左一右,步伐越来越快,圈子越收越小,披风的红影在他们身侧交织,如同两条蓄势噬人的赤练蛇。
“喝!”
“哈!”
暴喝声同时炸响。
刘醒非枪出如龙,开篇便是杀招——“飞龙探爪”!
黄金大枪幻出两道残影,一左一右抓向张云羽双肩,枪风撕裂空气,带着龙吟般的锐啸。
张云羽不慌不忙,方便铲横扫而出,“兵主征伐”一式大开大合,硬生生撞开双枪,铲身与枪尖碰撞的刹那,火星溅起半尺高。
不等张云羽招式用老,刘醒非枪势陡变,大枪骤然下沉,枪尖擦着地面滑行,正是“潜龙式”,专攻下三路。
张云羽脚尖一点,身形腾空半尺,方便铲顺势下劈,“九隅无遗”的势道铺天盖地压下,逼得刘醒非不得不回枪格挡。
“砰!”
巨力相撞,两人各退三步。
但这只是开始。
刘醒非枪尖一挑,“飞龙出水”!
枪身仿佛从深海中骤然跃起,带着沛然水汽直刺张云羽面门。
张云羽怒喝一声,方便铲旋转如轮,“天发大水”一式使出,铲风竟真如滔天巨浪,将枪势层层瓦解。
“飞龙点头”接“摇头”,枪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变幻莫测。
“江水倒流”对“海啸淹地”,方便铲时而逆势而上,时而裹挟着崩山之力猛砸,招招狠辣。
黄金大枪在刘醒非手中活了过来,“飞龙在天”时枪身腾起丈高,枪影遮天蔽日。
“飞龙升天”时则带着他整个人拔地而起,如游龙穿云。
“飞龙钻天”更是将枪速提到极致,枪尖化作一道金线,直刺苍穹又猛然折转,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张云羽的方便铲也愈发凶悍,“天将迸裂”一式劈出,竟真有裂石穿金之威。
“水破银瓶”则以巧破千斤,铲刃总能在毫厘之间拨开枪尖。
“共公治水”看似守势,却暗藏无数后招,将刘醒非的猛攻一一化解。
直到“怒海屠龙”使出,方便铲上竟仿佛卷起真的浪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砸向对手。
最狠的还是刘醒非那式“霸王一气摔枪”,他竟弃了枪柄,任由黄金大枪在掌心旋转如飞,借着旋转之力猛地向前一送,枪身如钢鞭般抽向张云羽腰侧,那力道足以将巨石抽得粉碎。
张云羽见状不退反进,方便铲横挡胸前,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却在枪身触及铲面的瞬间,借着反震之力旋身一铲,直取刘醒非咽喉。
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脚下的土地早已被踏出无数深坑,飞溅的碎石混着尘土被两人的气劲卷起,竟在战场中央形成了好几股小龙卷,呜呜地打着转,将断草、碎石一并卷上半空,又狠狠砸落。
风更狂了,披风的红影早已被卷入混乱的气流中不见踪影。
只剩下金铁交鸣的脆响、气劲撕裂空气的锐啸,以及那越来越密集的、足以撼动大地的碰撞声,在旷野上久久回荡。
残阳如血,染红了断壁残垣间的尘土。
刘醒非双手紧握那杆黄金大枪,枪身流转的金光此刻却掩不住他臂骨传来的酸麻——张云羽手中那柄乌黑的工字方便铲,正以一种近乎疯魔的姿态狂舞。
“铛!铛!铛!”
铲头与枪尖的碰撞声密集得像爆豆,每一次交击都带着崩裂空气的锐啸。
张云羽脚下步伐踉跄却又步步紧逼,方便铲在他手中时而化作横扫的铁鞭,时而变作直刺的钢枪,正是他压箱底的“潦草十八式”。
这路功夫毫无章法可言,全凭一股悍勇之气催逼,铲影翻飞间竟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攻势网,将刘醒非周身三尺之地尽数笼罩。
刘醒非只觉虎口阵阵发麻,黄金大枪沉重的枪身仿佛要挣脱掌心。
他猛地拧腰旋身,枪杆斜挑,勉强格开扫向肩头的一铲,却被那股蛮横的力道震得踉跄后退,靴底在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的划痕。
“好个疯魔打法!”
他咬着牙低骂,眼角瞥见方便铲又带着破风之声缠了上来。
这张云羽分明已到力竭边缘,额上青筋暴起,呼吸粗重如牛,可手中的铲却舞得更急,仿佛要将最后一丝力气都榨出来。
刘醒非连续后退数步,背脊几乎抵住断墙。
他不敢硬接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只能将黄金大枪竖在身前,借着枪身的弹性卸去部分力道,目光却死死锁着张云羽的动作。
他在等。
这般狂攻最是耗力,就像燃尽的柴火,再旺也有熄灭的一刻。
果然,当方便铲再次横扫而来时,刘醒非敏锐地察觉到那股力道弱了半分。
就是现在!
他猛地沉腰塌肩,黄金大枪骤然一缩,枪尖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却恰好戳在方便铲的铲柄关节处——正是“借劲返”的巧劲。
张云羽只觉手腕一麻,方便铲的去势顿时一滞。
不等对方回神,刘醒非手腕轻抖,黄金大枪突然化作一片虚影。
枪尖时而向左,时而向右,看似漫不经心,却总在毫厘之间避开方便铲的锋芒,正是“空枪式”的惑敌之法。
张云羽被这虚实难辨的枪影搅得眼花缭乱,攻势顿时乱了节奏。
紧接着,刘醒非的枪势再变。
枪身忽软忽硬,时而如灵蛇绕树,顺着方便铲的力道游走,将张云羽的劲力一一卸去。
时而又如铁锁横江,在看似防守的姿态中暗藏杀机——这正是“无枪式”的精髓,守中藏攻,以柔克刚。
“铛!”
一声清脆的碰撞后,黄金大枪与方便铲骤然分离。
张云羽踉跄着后退两步,望着刘醒非手中那杆忽明忽暗的黄金大枪,终于明白对方刚才的退让并非不敌。
刘醒非持枪而立,臂上酸麻未消,却已稳住了阵脚。
他看着喘息不止的张云羽,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张兄,好戏才刚开始。”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断壁间的阴影越来越浓,两柄兵器再次碰撞,火星在暮色中溅起,映亮了两人眼中不退的战意。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裹紧了战场。
张云羽拄着工字方便铲站在空场中央,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往下滴,砸在沾满泥污的甲胄上。
打了整整一天,他身上添了七八道伤口,最深的一道在左臂,血渍已经凝成暗红,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刘醒非!”
他忽然扬声喊,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蛮劲。
“这就完了?”
不远处,刘醒非正用布巾擦拭黄金大枪上的血痕。
听到喊声,他抬眼望去,只见张云羽猛地将方便铲往地上一顿,“当”的一声,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武者的骨头,可不是日头落了就软的。”
张云羽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汗水混着尘土在他脸上冲出几道沟壑。
“你那杆金枪还能举得动?敢不敢再陪我走几回合?”
周围的士兵们早看呆了。
他们本想收拾残局,见这两人还要打,竟没人敢上前劝。
不知是谁先从行囊里摸出松油火把,“嗤”地划燃火石,橙红的火光立刻撕开一小片黑暗。
紧接着,更多火把被点亮,数堆篝火也被添上枯枝,瞬间腾起丈高的火苗,将两人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黄金大枪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刘醒非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张兄耐力惊人,刘某佩服。”
他将枪尾在地上一顿,枪尖斜指天空。
“只是这杆枪还没喝够血,自然奉陪到底。”
张云羽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
他猛地抡起方便铲,铲头带起一阵风,将身旁篝火的火星卷得漫天飞舞:“好!那就让这堆火,看看谁的骨头更硬!”
话音未落,他已如猛虎下山般扑出,工字方便铲划出一道乌黑的弧线,带着破风之声直取刘醒非面门。
刘醒非不慌不忙,黄金大枪一抖,枪尖化作一点寒星,迎着铲影递了出去。
“铛——!”
兵器相撞的巨响在火光中炸开,火星溅落在两人脚下的土地上,瞬间熄灭,却点燃了比白日里更炽烈的战意。
篝火在他们身侧跳动,将两道鏖战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在断壁残垣间交织、碰撞,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