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九
“夏文姐,今天还是让我去领餐吧?”
“又去找管家?”
相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
夏文知道他这几天为什么老想往主楼跑,“这地方还从没有过兼职工这一说法,让你代班就已经破例了。更何况,你好像还没成年吧?”
“开学我就满十六了,可以签合同的。庄园里不是一直都挺缺人打扫吗……”管家对他的工作还挺满意的,他多求几次,管家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夏文摇了摇头,心里还是不太看好,“那你去吧,祝愿你心想事成。”
“谢谢夏文姐。”相宜开心地朝她鞠了一躬,放好工具去开小篷车。
不过走到车边,他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正站在二楼的落地窗边,静静注视着他们。
相宜瞥了一眼夏文,见她没注意他,悄悄抬手跟楼上那道身影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坐进小篷车里离开。
小篷车逐渐远去,窗边那道身影却一直没有动。
夏文低头清理着草坪,哪怕脖子泛酸也没有抬过一次头。
下午相宜正打扫走廊的时候,看见夏文从楼上搬了一个巨大的垃圾袋子下来。
“夏文姐,你做大扫除了?”
夏文冷淡应了一声,不等他多问便直接提起袋子从他身边走过。
她过去的时候相宜瞥见了一点塞在袋子里的东西,全是碎布条和碎棉花,不知道打哪弄来的。
这一大袋子棉花都能做一个和小孩个头一样大的小孩娃娃了吧?
说不定能做两个?
相宜不由得想。
说起来就奇怪。
他之前做的那个小孩娃娃莫名其妙不见了,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他本来打算再做一个的,可一开工小孩就在旁边冷冷瞪他,好像并不喜欢……倒是天天抓着那个丑哥哥娃娃不松手。
相宜察觉到什么扭头。
一说丑娃娃小孩就抓着那个丑娃娃登场了。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上,垂眼静静望着他。
夏文已经走远,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相宜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小声:“你走路又没有声音……怎么又不穿鞋子?”
相宜去拉小孩的手想牵她下楼,“哥哥不是跟你说过要穿鞋子的吗?光脚在地上走会着凉的,要是着凉了……”
小孩忽而伸手推开他,拽着那个丑娃娃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相宜有些无奈,但还是追上去想继续跟她说。
可追到房间门口,“砰”的一声,小孩居然摔门把他关在了房间外面。
相宜一脸茫然,正想敲门,余光又瞥见丢完垃圾回来的夏文,连忙收回手挤出微笑去看她,“夏文姐……你、你倒完垃圾啦?”
他那副心虚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
夏文视线从他面前的房门上扫过,什么都没说,沉默上楼。
相宜望着她的背影,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小孩也就罢了,对他冷脸是常事,可夏文姐这是怎么了?
晚上,在相宜锲而不舍、唠唠叨叨在门口小声道了快一个小时的歉后——
他终于进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看着一切如常。
除了相宜那床掉在地板上而且好像被狠狠蹂躏过一番变得皱巴巴的被子外。
相宜重新铺好被子,望着坐在床上低头玩丑娃娃的小孩,语气无奈,“可以告诉哥哥,今天为什么生哥哥的气吗?”
没有回答。
而且之后的两天里,小孩的心情好像一直不怎么好,经常在他做事的时候,在楼上或者拐角等隐蔽的位置阴沉沉地盯着他。
再又一次抬头看见站在二楼栏杆边冷冷凝视着他的小孩的时候。
相宜突然悟了。
他试探着和旁边那位女佣离近了一点。
小孩攥着栏杆的手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绷紧了,瘦削苍白的脸蛋上,那双大得出奇的灰浊眸子透过栏杆缝隙死死盯着他。
……看得人不舒服。好像身上突然落满了黏糊的虫子一样十分不适。
可是。
相宜又有点懵懵的。
这是……
吃醋?
不敢相信,但小孩的反应好像就是这样的。
这样一想后,再抬头看楼上那团仿佛笼罩在灰色霉斑里的瘦小身影,相宜都只能感觉到可爱了。
他弯唇冲她笑了笑。
攥着栏杆的手和栏杆摩擦出极为难听的咯吱声。
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死死盯了他一会,忽而甩脸走开。
夜晚,相宜抱着小孩慈爱心泛滥,“嘿嘿……嘿嘿嘿……”
在小孩快要抓起剪刀扎他的时候,相宜松开了她,“你不喜欢哥哥和夏文姐姐她们在一起吗?不用担心,哥哥和她们在一起是因为要忙工作,哥哥只喜欢你的!”
相宜比画了一个大圈,“这么大一个房子,还有房子外面的草坪,你总不能让哥哥一个人扫吧?”
“如果让哥哥一个人扫,哥哥就没有时间跟你玩了。”
“而且夏文姐姐她们也很好的……好嘛好嘛我不说她们,不要瞪哥哥。”
相宜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投喂了这么久她脸上总算长肉了,戳起来不会再是硬邦邦的,而能感受到肉的软乎了。
相宜的眼眸也软了下去,“你喜欢哥哥,所以才讨厌哥哥和其他人玩的,对吗?”
小孩低眸掐着手里的丑娃娃,没有回答他。
相宜却把她的反应当作了害羞和默认,又高高兴兴地抱住她,嘿嘿傻笑起来。
……
细瘦的指尖用力抠挖着娃娃的眼睛,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瞳静静注视着发白的墙壁。
乱七八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有不去照耀别人,他才可以一直照着她啊。
蠢。
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