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皇后夏子心和吴贵妃正亲自查看礼部呈上来的公主大婚仪程单子,眉眼间满是欣慰与不舍。
吴贵妃泪眼婆娑,女儿即将出嫁,纵是皇家,亦难逃寻常父母心。
“母后,您看这凤冠图样,”夏皇后纤指轻点册页上一处华美绝伦的凤冠设计,
“这上面镶嵌的东珠,颗颗浑圆硕大,璀璨夺目,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儿媳瞧着,是不是过于沉重了些?微儿那纤细的脖子,戴着这么重的凤冠行完大礼,怕是要压坏了。”夏皇后指着图样,对坐在一旁的孙太后说道。
孙太后今日气色甚好,早就不过问后宫之事的他,今天特意来到坤宁宫,显然对长孙女的大婚很是上心。
呷了口茶,笑道:“不大不大,亦微虽是庶长女,可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女儿,凤冠霞帔自然要最隆重,方能彰显天家气派,公主尊荣。杨虎那小子,虽是武夫出身,如今也是东宫千户,日后还要继承他爹的爵位,再有这次救驾有功,配得上这份体面。只是……”
她顿了顿,放下茶盏,“只是……按祖宗成法,公主下嫁,需由驸马家兴建公主府,并备下丰厚聘礼,以示对皇家的敬重。杨再兴那个直性子,他夫人又不善经营,那点家底,怕是掏空了也凑不齐这建府和聘礼的银子吧?总不能委屈了我们微儿。”
一旁抹泪的吴贵妃轻叹一声:“谁说不是呢。臣妾也听说了,杨总兵这几日在府里愁得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据说还舍下老脸,去找了旧日同袍,像汤杰、王天云那些老将们,想拆借些银钱周转……”
孙太后眉头一皱:“借钱?胡闹呢,堂堂侯爵、一镇总兵,为了儿子娶亲,四处求告借钱?这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丢尽了我皇家的脸面,皇帝呢?皇帝也不管管?就由着他这般胡来?”
正说着,朱祁镇迈步走了进来,显然听到了最后两句。
他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母后,梓潼,仪柔,你们在说杨老三借钱的事?”
“陛下怎么得空过来了?杨总兵他……唉,确是为此事焦心不已。”夏子心迎了上来。
朱祁镇摆摆手,坐下道:“他那点事,朕还能不知道?杨老三那个犟驴脾气,朕跟他打了半辈子交道,还不清楚?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他自己掏,他就是砸锅卖铁,把这些年朕赏赐给他的那点家当全当了,也凑不够规制里的零头;让他去借,那简直比砍他两刀还让他难受。
说到这,语气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充满了对儿女的宠溺:“可偏偏……可偏偏他儿子和亦微,两个都是犟种,认准了彼此,九头牛都拉不回,刀山火海都敢闯。微儿为了那小子,连命都能豁出去,这份情意,朕看在眼里。”
说着,顿了顿,看了看母亲又道:“体统固然重要,但朕的女儿一生的幸福,更重要,难道要让她嫁过去的第一天,就为柴米油盐、为驸马家欠下的债发愁?朕舍不得!”
孙太后皱眉:“那也不能由着他去丢人现眼,皇家体统何在?”
“臣妾还有些私房钱……”吴仪柔小声的说道。
朱祁镇拍了拍她的手道:“咱们的女儿出嫁,怎能让你掏出私房钱。”
说着对一旁的侯宝道:“侯宝,传朕口谕给内帑那边,从朕的私库里,拨五十万两白银,就在皇城东华门外选块好地,给长公主建一座体面的公主府,一应规制,按最高的来。
“另外,你亲自跑一趟杨家,告诉杨老三,聘礼什么的虚礼,走个过场意思到了就行。让他把借的钱都给朕还回去,安心等着做他的驸马爹,别给朕瞎折腾,再闹出什么借钱的笑话来,朕饶不了他。”
吴贵妃眼睛一亮,惊喜道:“陛下,这……这真是太好了,微儿知道了,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臣妾代微儿谢过陛下!”
她深深福了一礼。
孙太后虽觉得皇帝有些过于宠溺,甚至有些逾制,但看着儿子对女儿的拳拳之心,也只得摇头失笑:“罢了罢了,你们啊……就这般可着劲儿地宠着她吧,只盼那杨虎小子,莫要辜负了微儿,莫要辜负了你这片慈父之心才好!”
“他敢!微儿若是受半点委屈,朕饶不了他!”朱祁镇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