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看看这位以挖坟上位的书记,又要搞什么名堂。
陈铭深吸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相比省内的其它兄弟城市,青州的政法工作貌似还是很不错的,这么多年以来,既没有爆出过群体性事件,也没发生恶性案件,人民群众对各级司法机关的满意度也很高,社会稳定,政治清明。”
张修光笑着说道:“陈铭啊!你搞什么名堂,顾书记让你找问题,没让你自我标榜,夸两句可以了,怎么还没完了呢!你这个政法委书记如此不吝言辞的表扬自己的工作,这可有点过分了啊。”
陈铭淡淡一笑,说道:“聊完了成绩,就该说问题了。”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去年三月份,一位开发商找到了我,提出要在青水湖东岸建设高档别墅区。这本来不是我这个政法委书记管辖范围,但这位开发商拿着某省领导的一封亲笔信,在信中,这位省领导说,该开发商来自京城,吴大公子在其公司占股百分之三十,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股东,让我多多予以关照。”
青水湖是一座高山堰塞湖,水面辽阔,景色绝美,是青州乃至全省的旅游度假圣地,由于其东岸毗邻原始森林,十年前就被省政府划为自然保护区,禁止商业开发。
“看来,你选择了关照啊。”顾焕州笑着道:“据我所知,该别墅区总占地面积100亩,共建设独栋别墅21座,平均每座别墅占地面积在1500平方米左右,号称东北亚的汤臣一品。”
陈铭苦笑着点了点头:“很遗憾,我没敢违背这位省领导的意思,我找到了许书记和刘市长,咱们三个商量了一宿,最后还是咬着牙把项目给批了。”
张修光听罢,皱着眉头说道:“不对啊,陈铭,你这等于是把青州的许宏斌和刘魁给卖了吧,违规审批项目,他们俩负主要责任,而你是政法委书记,与此事并没什么关系。你这看似在自我批评,其实是在检举别人嘛!”
此言一出,会场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有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林海就坐在陈铭的旁边。
对于这位争议颇多的人物,他是有耳闻的。李光旭曾经不止一次的提起过,当然,每次提到,都是嗤之以鼻,极其蔑视。
林海当然也跟着奚落几句,但在内心深处,却并不以为然。
虽然他并不认同陈铭的所作所为,但同为草根出身,他太能理解这位仁兄的苦衷了。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陈铭和二肥是同一种人,做的也是大同小异的事情。
一口一个干爹和主动张罗给人家修祖坟,其实真的没什么区别,如果真要比较的话,陈铭还有点技术含量,而二肥就只剩下谄媚了。
既然可以跟二肥称兄道弟,那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陈铭呢?好歹陈铭还是个领导干部,就算有些无耻,至少比二肥还是有底线得多。
今天进入会场,他一看座位上的名签,就感觉到几分诧异。
一般而言,类似全省政法工作这种会议,与会者的座位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谁在前,谁在后,代表着政治地位。
陈铭是苏鹏提拔起来的,而且名声还那么不堪,怎么可能和他坐在一排呢?!
林海是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几乎是与顾焕州和张修光相向而坐,他左手边是资历最老的白晓光,而右手边就是陈铭,而省城的政法委书记和主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都只能在靠边的位置就坐。
从位次上看,陈铭绝不是即将过气,而是正当红。
下午,顾焕州进入会场,众人皆起立鼓掌,按照惯例,他与前排的几位同志要握手示意。当走到陈铭面前时,陈铭主动问好,顾焕州虽然没有回答,但在握手之际,两人的目光是有短暂交流的。
这些细节,自然都被林海看在眼里。
那一刻,林海就隐约意识到,身边这位陈铭绝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白晓光之后,陈铭率先发言了。
而张修光和顾焕州则不紧不慢的插上几句,看似无意之举,其实每句话都说在点上,很有些一唱一和的感觉。
果然,张修光的话音刚落,顾焕州就微笑着开口了。
“修光啊,我倒是不觉得陈铭是在出卖许刘二位同志,毕竟,那位省领导的条子是写给他的嘛,他是这件事的主导因素,如果他秉承着公心,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压下来,可陈铭没有这么做,而是把条子和开发商介绍给了市委书记和市长。如果真要追究责任,我觉得他至少要负百分之四十,而许刘二位同志各负百分之三十,这才比较公平合理。”
陈铭接过了话茬:“是的,许书记和刘魁看了这位省领导的信之后,也是束手无策,说实话,我们很清楚在青水湖东岸搞土地开发的后果是什么,高山堰塞湖的生态环境很脆弱,在这种地方大兴土木,对周边环境势必造成严重的破坏,而且是不可逆的。可是,心里清楚又能怎样呢?!我们没有勇气拒绝,这位省领导我们不敢开罪,而大公子我们就更不敢惹了,前些年,青州一口气建设了三座垃圾焚烧处理厂,设备投资十七个亿,但现在有两座基本停产,另外一座每年处理垃圾的量也严重不足,这些项目,都与大公子有关,据我所知,省内很多城市都有类似的垃圾处理厂,总投入估计要超百亿了吧,这些处理厂能正常运营的好像只有省城的一座,其余都是停产和半停产状态,不是不想生产,而是焚烧一吨垃圾的费用,远远高于所产生的电量,财政还要给高额补贴……”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修光打断了。
“陈铭啊,你扯哪去了,让你总结政法工作,你怎么讨论起垃圾焚烧了呢!这不是南辕北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