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半棠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那黑暗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痛苦。
“这才是这里的主流,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你那点可笑的‘希望’,在这里,连昙花一现都算不上。”
董清菡看着那团黑暗,能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可怕能量,脸色更加苍白,但她依然没有退缩
“火柴……确实微弱,但如果有一千根,一万根,同时点燃呢?”
狐半棠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一千根?一万根?你去哪里找?是靠外面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普通人?还是靠这几个半只脚踩进棺材的老家伙?”
狐半棠的笑声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等笑够了,她收敛了表情,眼神变得冰冷而无趣
“看来,是我对你的期望太高了,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这个游戏……或许该提前结束了。”
狐半棠抬起手,整个房间,不,应该是整个鬼域的怨气开始疯狂躁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董清菡心中警铃大作,她能感觉到,这一次,狐半棠是认真的!她真的要动手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董清菡怀里的定魂盘,突然发出了一阵异常的震动
一道微弱的、不同于灵力也不同于怨气的波动,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这个异动不仅董清菡感觉到了,连正准备“结束游戏”的狐半棠也微微一怔,动作停顿了一下,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意外。
“咦?”
狐半棠抬起的手顿在了半空,那双蕴藏着无尽虚空的眼睛微微眯起,落在了董清菡怀中那还在震动的定魂盘上。
周围原本疯狂躁动、蓄势待发的怨气,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哦?”
狐半棠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脸上的冰冷和不耐烦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奇。
“你身上,那个阵盘还挺有趣的。”
董清菡紧紧捂着疼痛的肩膀,背靠着墙壁,大气也不敢出。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罗盘,只见指针不再是胡乱抖动,而是指向了姜家,那个属于姜思儿的小房间,并且散发出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微光。
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某种奇特的力量,让周围那令人窒息的绝望都淡薄了几分。
狐半棠饶有兴致地踱步过来,完全无视了受伤的董清菡,目光直接锁定了定魂盘。
“让我好好看看这个阵盘。”狐半棠伸出纤细的手指,想去触碰那罗盘。
董清菡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体却僵硬到不听使唤。
就在狐半棠的指尖即将碰到定魂盘的瞬间,罗盘指针指向的方向,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声音很小,但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
紧接着,一点微弱的暖黄色的光晕,从窗户边渗透出来。
那光晕非常非常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却与整个鬼域的阴冷绝望格格不入。
狐半棠的动作彻底停住了,她歪着头,脸上依旧是玩味。
“这是……?”狐半棠喃喃自语,然后身影一晃,直接穿过了墙壁,回到了姜思儿的房间。
压力骤然消失,董清菡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她强撑着,踉跄上到三楼,来到了姜思儿的房间外。
房间里同样布满灰尘,但在床的角落摆放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看起来有些粗糙简陋的小陶土娃娃
娃娃已经开裂,颜色也褪了很多,但能看出是一个小女孩的形状,怀里还抱着一个更小的,看不清样子的物件。
而那点微弱的、暖黄色的光晕,正是从这个开裂的陶土娃娃身上散发出来的。
光芒非常不稳定,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狐半棠就悬浮在床前,静静地看着那个娃娃,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董清菡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娃娃,又看看狐半棠的反应,心中充满了疑问。
这个娃娃是什么?为什么它能在这个鬼域里散发出这样的光芒??
“呵……”
良久,狐半棠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笑声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原来……是‘这个’。”
狐半棠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去触碰娃娃,而是隔空轻轻一点。
一点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混合着绿色的光点从她指尖飞出,融入了那个陶土娃娃。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即将熄灭的暖黄色光晕,被注入了一丝能量,虽然依旧微弱,但却稳定了下来,不再闪烁。
光芒笼罩的范围也稍稍扩大了一点,将床边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得温暖了些许。
“有意思。”狐半棠收回手,转过身,看向一脸惊疑不定的董清菡
“看来,这个无聊的游戏里,终于混进了一点我没预料到的小变量。”
狐半棠飘到董清菡面前,之前的杀意和结束游戏的打算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个娃娃,是姜思儿小时候,那个早就死了的姑奶奶,偷偷塞给她的。”
“据说是用祠堂的香灰和的泥,在灶膛里烧了一天一夜才成的,姑奶奶说是能‘辟邪’,能‘守护’。”
狐半棠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姜思儿那傻子,居然一直偷偷藏着,大概……是把它当成了唯一的念想和依靠吧。真是蠢得可怜。”
董清菡看着那个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的陶土娃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她明白了,这点微光,是姜思儿灰暗人生中仅存的一点温暖记忆。
是源自血脉亲情的、最纯粹,也最是笨拙的守护。
可它太弱了,以至于根本无法保护住姜思儿。
但在……姜思儿死后,在这片由她凝聚的鬼域里,这点源自她内心最深处的微光,却成了唯一能与绝望抗衡的东西。
“看来,你‘播种希望’的计划,也不算完全失败。”
狐半棠的嘴角又勾起了那抹带着恶意趣味的笑容,但眼神却比之前深沉了许多
“至少,这里本身就藏着一颗……顽强的种子。”
狐半棠挥了挥手,周围凝固的怨气重新开始流动,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
“游戏再次继续,不过,这规则得稍微修改一下。”
狐半棠看着董清菡,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给你,和外面那些蝼蚁,一个新的目标。”
“找到更多像这样的‘种子’——那些被困在这里的人,他们心里可能还残存的,一点点美好的、温暖的、不愿意放弃的记忆或者执念。”
“用你们那可笑的‘希望’去浇灌它们,让它们发光。”
“如果你们能做到,让这些光点连成一片,哪怕只是照亮这鬼域的一个小角落……”
狐半棠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暗光:“或许,我会考虑,让这个游戏换个结局。”
说完,狐半棠的身影再次如同烟雾般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空气中回荡
“让我看看,是绝望吞噬一切,还是你们这些蝼蚁,真能抓住这几根……可怜的稻草。”
狐半棠消失了。
姜思儿的房间里只剩下董清菡,和那个在角落里散发着微光的陶土娃娃。
董清菡捂着肩膀,靠在门框上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狐半棠留下的新“规则”,让她心潮起伏。
她看着那个娃娃,心中百感交集,姜思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董清菡艰难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娃娃。
可指尖,在距离娃娃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董清菡能感受到那光芒中蕴含的温暖和宁静,仿佛能抚平她的伤痛和内心的恐惧。
董清菡没有拿走娃娃,这是姜思儿的东西,是这片绝望之地自行诞生的“希望种子”,应该留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从怀中掏出那套已经失效的阵法玉牌。
她尝试着再次向里面注入微弱的灵力,但玉牌毫无反应,显然已经耗尽了能量。
然而,当董清菡将一块玉牌靠近那个陶土娃娃时,玉牌上原本黯淡的符文,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董清菡心中一动!
难道……这些法器,可以被这种“希望之光”重新激活或者是充能?
这个发现让董清菡精神一振!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或许真的能找到方法,在这片绝望之地点亮更多的“光”!
董清菡不再停留,必须立刻把这个重要的发现带出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守护着微弱光芒的陶土娃娃,转身,忍着伤痛,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鬼域边界的方向撤离。
这一次,沿途的怨气似乎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但那些窥视的眼睛中依旧充满恶意,可这次却没有恶鬼再跳出来阻拦她。
看来狐半棠真的修改了规则,暂时默许了她的离开。
当董清菡终于踉跄着冲出边界,重新呼吸到外界清冷但自由的空气时,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一直守在边界外的江望和接应人员立刻冲了上来。
“姐!你怎么样了?你的肩膀!”江望看到她染血的肩膀和苍白的脸色,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没事……快,扶我回去……有重要发现……”董清菡抓住江望的胳膊,语气急促。
回到指挥中心,董清菡来不及处理伤口,立刻将她在里面的经历,尤其是关于那个陶土娃娃、其散发出的“希望之光”
以及狐半棠修改后的新规则,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天师、道微真人等人。
听完董清菡的叙述,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源自受害者内心的……希望种子?”张天师抚着长须,眼中精光闪烁:“以记忆对抗怨气……这……这思路闻所未闻,但细想之下,竟暗合阴阳相济、物极必反之道!”
道微真人也是满脸激动:“没错!我们一直想着如何从外部净化、削弱,却忘了,最强大的力量,或许就源自内部!”
“她看似给了我们一个更艰难的任务,但实际上,她可能是无意中点出了真正的生路!”
“可是,这太难了!”一个负责情报分析的人员皱眉道:“在那种环境下,人保持理智都难,还要去寻找他们内心的记忆?怎么能做到!“
“再难也要试试!”李将军一拍桌子,下了决心:“这总比之前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鬼域扩张强!”
“立刻调整方案!心理专家组,重新制定沟通策略,找到能让居民回忆美好的事物,哪怕是很小的快乐!”
“技术部门,想办法看能否研发出能探测,放大这种正向情绪能量的设备!”
“玄门的各位,请你们全力研究,如何利用这种‘希望之光’来维持甚至扩大阵法效果!”
命令一道道的下达,整个指挥中心开始围绕着新的战略方向开始行动起来。
虽然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希望的火花,第一次在这个充满绝望的夜晚,被点燃了。
董清菡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开始处理着肩膀的伤势,她的目光透过窗户,再次望向那片笼罩在夜色中的灰黑区域。
姜思儿家
狐半棠修复好周迎娣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继续去做其他家务。
“好好做,要是我再看见你们把你们的血肉掉在地上,我就用你们来拖地!”
“知……知道了……”
周迎娣害怕的低下头,拿着抹布的手微微发抖。
“至于你。”狐半棠看向姜永强,面无表情的威胁道:“再吐出来,我就直接插管到你嘴里,灌食物进去了!”
“不不不,我吃我吃……”姜永强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食物,麻木的塞进自己嘴里,他刚想呕吐就被食物跟害怕压了下去。
“至于,”狐半棠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上数钱,数到手烂的姜富顺,冷呵一声说道:“爸慢慢的数啊,我这里还有很多呢~”
“不,思儿,不我不想数了,我不想要钱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
姜富顺苦苦哀求狐半棠,他真的不想数钱了,这些钱就跟刀子一样,他的手好疼。
“我只是在满足你的愿望啊爸。”
狐半棠飘在半空中俯视着这群恶人,唇角勾起一抹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