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五,晨雾初散,校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与前几日不同,今日的校场气氛格外肃杀。五军方阵整齐列队,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可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左顾右盼,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校场中央那座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木台上,陆啸肃然而立。他今日没有穿戎装,而是一身素色长衫,腰间佩剑,面色冷峻。在他身后,站着林冲、卢俊义、关胜、呼延灼等军中将帅。木台两侧,执法队的石秀、时迁等人按刀而立,神情严峻。
校场北侧,竖起了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贴着黄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那就是《梁山军律十七条》。
“时辰已到——”石秀洪亮的声音响彻校场,“带人犯!”
全场寂静,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一队执法队士兵押着五个人走上木台。这五人都是旧日头领,此刻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面色灰败。其中两人,赫然是前日在整编时闹事的王老五,还有他的结义兄弟刘三。
“肃静!”陆啸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召集全军,是要宣布《梁山军律十七条》,并处置几名违令者。”
他转身指向木牌:“这十七条军律,是梁山军的根本。从今日起,全军上下,无论将帅士卒,皆需遵守。违者,军法处置!”
陆啸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展开念道:“第一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第二条: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第三条: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一条条军律念出,校场上鸦雀无声。这些军律之严,内容之细,远超众人想象。不仅规定了作战纪律,连宿营、行军、操练、缴获分配都有详细规定。
最让众人心惊的是第十七条:“擅取民家一菜一果者,杖二十;强取民财者,斩;奸淫妇女者,斩;毁坏民田屋舍者,杖四十,赔偿双倍——扰民者,斩!”
“好!”台下不知谁喊了一声,随即响起一片叫好声。
许多士卒都是穷苦出身,最恨的就是官兵扰民。陆啸这条军律,直击人心。
陆啸等叫好声稍歇,继续道:“军律已颁,接下来便是执行。王老五、刘三——”
被点到名的两人浑身一颤。
“前日整编,你二人不服调遣,聚众闹事,按律当杖三十,降职三级。念你二人初犯,且往日有功,杖二十,降为普通士卒,戴罪立功。可有不服?”
王老五嘴里的布团被取出,他颤声道:“不……不服!俺就是说了几句气话,凭啥打俺?”
“军中无戏言。”陆啸冷冷道,“整编乃军国大事,你聚众闹事,扰乱军心,若在战时,便是斩首之罪。今日只杖二十,已是网开一面。执法队,行刑!”
石秀一挥手,四名执法队士兵上前,将王老五、刘三按倒在地,褪去外裤,露出臀部。
“行刑!”
木杖落下,啪啪作响。每打一下,全场士卒的心就跳一下。二十杖打完,两人臀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拖下去,送医护营医治。”陆啸面无表情,“伤愈后,编入前军第三营为普通士卒。若再犯,定斩不饶!”
王老五、刘三被拖下台时,已昏死过去。
校场上,许多人额头冒汗。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新梁山的军纪,不是说着玩的。
“带下一批。”陆啸声音更冷。
又有三人被押上台。这三人都是旧日小头目,此刻面如土色。
“赵四、钱六、孙七,”陆啸看着手中文书,“三日前,你三人率部下山‘借粮’,实则强抢民家,致一老翁受伤,抢走粮食三石,铜钱五百文。按军律第十七条,强取民财者,斩。可有话说?”
赵四嘴里的布团刚被取出,便哭喊道:“总头领饶命!俺们……俺们只是按旧例行事啊!往日下山,不都是这样的么?”
“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陆啸眼中闪过寒光,“往日梁山是土匪,今日梁山是义军!土匪可以抢,义军不能抢!你三人明知军律已颁,仍敢违抗,罪加一等!”
他转向全军,朗声道:“诸位兄弟,我知道,很多人心里还在犯嘀咕——咱们上山不就是图个快活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没钱了下山‘借’点,多痛快?可我要告诉大家,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为什么?因为咱们要活命,要活出个人样!抢百姓,能抢多久?能抢出什么前程?只会让百姓恨咱们,让朝廷有借口剿咱们!咱们要的,是百姓拥戴,是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世上!”
他指着赵四三人:“这三人,就是梁山旧习的毒瘤。今日不除,明日就会传染更多人。执法队——”
“在!”
“验明正身,就地正法!”
“得令!”
石秀亲自上前,验明三人身份,然后一挥手。三名执法队士兵拔出腰刀,寒光一闪。
噗!噗!噗!
三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木台。
全场死寂。
许多人吓得闭上了眼睛。他们见过杀人,可没见过这般当着全军的面,军法从事的场面。
陆啸面不改色,继续道:“尸首示众三日,以儆效尤。抢来的粮食钱财,双倍偿还苦主。政务堂要派人慰问受伤老翁,医药费全包,另补偿粮食十石。”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我知道,很多人还不习惯。但军纪就是军纪,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从今日起,各军主将要组织学习军律,做到人人皆知,人人皆守。执法队要加强巡查,发现违令者,严惩不贷!”
“谨遵总头领令!”各军主将齐声应道。
陆啸最后扫视全场:“我再强调一遍——梁山军,是百姓的军队,不是土匪!咱们的刀枪,要对准贪官污吏,对准外敌入侵,而不是对准手无寸铁的百姓!谁要是忘了这一点,赵四三人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他转身下台,脚步坚定。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忠义堂方向,校场上才响起一片松气声。紧接着,是震天的议论声。
“我的娘啊,真杀啊!”
“赵四那厮也是活该,明明知道新规矩了,还敢下山抢……”
“王老五他们算走运了,只挨了板子。”
“你们没听见总头领说么?咱们现在是义军,不是土匪了!”
“义军好!俺当年就是被官兵抢了才上山的,最恨抢百姓的!”
议论声中,各军主将开始组织学习军律。木牌被抬到各军阵前,由识字的人一条条讲解。
林冲站在中军阵前,沉声道:“都听清楚了!军律十七条,不是摆设!从今日起,各营、各都、各队,都要组织学习。三日后考核,背不出来的,罚俸;违反的,军法从事!”
鲁智深在左军那边吼得更响:“洒家把话撂这儿——谁要是敢违反军律,特别是那第十七条,洒家亲手剁了他!”
武松在前军冷冷道:“咱们是先锋,更要做好表率。从今日起,前军加练一个时辰,边练边背军律!”
整日,梁山上下都在谈论军律。有人拥护,有人畏惧,有人不以为然,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陆啸是来真的。
傍晚,忠义堂内。
陆啸坐在主位,听着各军主将的汇报。
“中军今日已组织学习,士卒反应尚可。”林冲道,“只是有些人私下议论,说军律太严。”
“严就对了。”陆啸淡淡道,“不严不成军。左军呢?”
鲁智深咧嘴笑道:“洒家那边没问题!谁敢不服,洒家请他吃拳头!”
陆啸摇头:“大师,不能光靠拳头,要以理服人。你要给士卒讲清楚,为什么要有这些军律。”
“嘿嘿,洒家嘴笨,讲不来大道理。”
“那就让识字的人讲。”陆啸看向萧让,“萧让先生,烦请你写几篇通俗易懂的文章,解释军律的意义,印发全军学习。”
萧让起身领命:“在下这就去办。”
正说着,石秀匆匆进来:“总头领,有件事需要禀报。”
“说。”
“今日处决赵四三人后,他们的几个旧部……私下聚会,言语中对总头领多有不满。”石秀低声道,“要不要……”
陆啸沉吟片刻,摇头:“先盯着,不要打草惊蛇。军纪初立,有抵触是正常的。只要他们不违令,随他们说去。若是敢有动作……”
他眼中寒光一闪:“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明白。”石秀点头退下。
会议开完,众人散去。陆啸独自留在堂内,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安道全端着药碗进来:“总头领,该喝药了。”
陆啸接过,一饮而尽:“安神医,你说我今日是不是太狠了?”
安道全沉默片刻,道:“乱世用重典。总头领若要打造一支真正的军队,必须如此。只是……杀人立威,终非长久之计。”
“我知道。”陆啸叹道,“所以我才要办学堂,要统一思想。但在这之前,必须用铁腕稳住局面。梁山积弊已久,不下猛药,治不了病。”
安道全点头,不再多说。
夜色渐深,梁山泊上点起了灯火。
校场上,那三颗人头还在木杆上挂着,在夜风中微微摇晃。许多人经过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心中凛然。
而在各军营帐里,士卒们借着油灯的光,正在背诵军律。那些不识字的,就听识字的同袍一条条念。
“第十七条:擅取民家一菜一果者,杖二十……”
“记住了记住了,以后下山,可不能乱拿东西了。”
“那是,赵四他们的脑袋还在那儿挂着呢!”
夜风呼啸,像在诉说着什么。
陆啸站在忠义堂前,望着山下的点点灯火。他知道,今日的雷霆手段,必然会引发一些反弹。但他不怕。
军纪如山,不可动摇。
这是新梁山的第一块基石,必须夯实。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