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解放军的攻击迅猛无比,而且明显早有准备,火力配置和冲锋层次都极具针对性。
他的部队在最初十分钟就遭到了惨重损失,指挥系统开始出现混乱。
战斗异常激烈。
解放军伏击部队确实执行了“狠打”的命令,突击异常凶猛,国民党军这个加强旅虽然装备精良,但在遭遇突袭、地形不利、且被重点“照顾”了重装备的情况下,很快便陷入了被动。
郑旅长组织了几次反冲击,试图稳住阵脚,甚至打开通道,但都被解放军凶悍的反击打了回来。
他意识到,凭自己这点兵力,想正面击破如此强力的阻击,绝无可能。
激战约一个小时后,国民党军伤亡惨重,部队被切割成数段。
就在郑旅长几乎绝望,准备收缩兵力固守待援时,他突然发现,东南方向,也就是朝向回郭镇的方向,解放军的火力似乎有意无意地弱了一些,虽然仍有阻击,但不像其他方向那样密不透风。
甚至有一次小股部队尝试向那个方向渗透,竟然冲出去了一段距离,虽然很快又被火力压了回来,但似乎……有一条缝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郑旅长来不及细想这是否是陷阱,他必须抓住这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他立刻收拢还能掌握的部队,主要是旅直属队和一个被打残的团,集中所有剩余的火力,向东南方向发起了孤注一掷的突围。
过程依旧惨烈,解放军沿途的阻击部队给予了他们大量杀伤。
但最终,郑旅长带着大约一个多营的残兵,丢掉了几乎所有重武器和辎重,以一种近乎溃逃的姿态,真的“冲”出了伏击圈,狼狈不堪地朝着回郭镇方向狂奔而去。
在他们身后,是仍在被围攻、歼灭的其他部队,以及一条由尸体、丢弃的装备铺就的“溃逃之路”。
郑旅长带着一身硝烟、满脸血污和仅存的一个多营残兵,跌跌撞撞冲进回郭镇外围二十五师警戒阵地的那一刻,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向交战双方的最高指挥部。
在豫西兵团前指,电报员几乎是跑着将译电送到了参谋长熊伯涛手中。
熊伯涛迅速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快步走向正在凝视沙盘的李云龙。
“司令员,一师那边传来确切消息,郑旅残部约一个营,已成功‘突围’,进入黄百韬兵团西侧防线。我方阻击部队按计划给予其重大杀伤后,‘网开一面’,放其通过。敌丢弃重武器辎重无数,遗尸遍野,士气濒临崩溃。”
李云龙闻言,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盯着沙盘上代表回郭镇的蓝点,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指挥所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台的滴答声和远处隐约的炮声。
“顾长官来多少,我是照单全收啊!”李云龙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命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第一,围攻回郭镇、站街镇的部队,给我继续加压!炮火不要停,重点轰击其核心工事、指挥枢纽和物资囤积点!”
“步兵组织精干突击队,夜间实施多路渗透、袭扰和有限目标的拔点作战!”
“我要让黄百韬每一分钟都感觉脑袋顶上悬着把刀,让他连喘口气都觉得奢侈!不把他打痛、打慌、打得天天向顾祝同哭爹喊娘,那顾长官就舍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挪出窝来!”
“是!”
作战参谋高声应命,迅速记录传达。
“第二,”
李云龙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洛巩公路,“告诉一师,伏击阵地不要动,打扫战场,补充弹药,就地转入防御,并向前延伸构筑阻击阵地。”
“邱清泉那条‘鹿’虽然还没全出来,但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得防着他突然蹶子。另外,严密监视郑旅残部进入回郭镇后的动向,以及黄百韬可能组织的任何接应或反向突击。”
“第三,”
他的手指移向洛阳以南、以西更广阔的区域,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通知各地方部队、侦察分队,加强对洛阳周边,特别是南面、西南面敌张轸兵团等部的侦察监视。”
“顾祝同手里就那么几张牌,黄百韬这边火越大,他越可能从别处调兵。咱们得把他所有可能动的棋子,都给我盯死了!”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豫西兵团的战争机器,根据李云龙的意图,开始进行更精细、更猛烈的调整。
对黄百韬的包围圈在继续收紧、加压,而对洛阳方向的注意力,则提升到了最高等级。
几乎在同一时间,洛阳司令部内,气氛与李云龙那里截然不同,却同样因这份战报而波动。
顾祝同拿着那份由回郭镇转来、并经郑旅残部军官口述补充的简报,紧绷了许久的脸上,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纹路。
简报上虽然充斥着“损失惨重”、“血战突围”、“共军阻击极强”等字眼,但最关键的是——“郑旅长亲率一部,奋勇击破共军拦截,已成功与黄兵团会合”。
“总算……进去了一部分。”
顾祝同喃喃自语,将简报轻轻放在铺满地图的桌面上。
他背着手,踱到窗前,望着东方隐约传来的火光映红的天际。
郑旅残部的进入,就像给一个即将溺毙的人递过去一根虽然纤细、却实实在在的稻草。
这证明,解放军的包围圈并非无懈可击,救援的通道在理论上存在被打开的可能。
这对于苦苦支撑的黄百韬部来说,是一针微弱的强心剂;对于洛阳的决策层来说,则减轻了“坐视不救”的巨大心理和舆论压力。
他心中那架天平,原本重重倾向“固守洛阳、弃车保帅”的一侧,此刻因为这点“成功的希望”,而微微晃动起来。
“顾长官!”
指挥部门被推开,邱清泉裹着一身戎装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急切与亢奋混合的神色!
“郑振华他们打进去了!这说明共军的阻击力量是可以被突破的!请顾长官立刻下令,我五师全体将士已枕戈待旦,愿即刻全力东进,一举砸开共军的包围圈,接应二十五师兄弟脱险!”
“战机稍纵即逝啊,顾长官!”
顾祝同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位以悍勇闻名的战将!
邱清泉的请战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指挥部里其他一些将领,也投来了类似的目光。
然而,顾祝同心中的天平虽然晃动,却并未彻底倾斜。
郑旅的“成功”代价太大,几乎被打残,这本身就说明了共军阻击力量的强悍和其“围点打援”决心的坚定。
邱清泉的第五师是洛阳防务的支柱,也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这把剑如果全部投进去,万一……不是万一,是极有可能陷入与共军阻击部队的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甚至被对方预设的更大陷阱所困。
到那时,洛阳怎么办?豫西战局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