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没有再追上去。
他身形笔直地立在门口,神情平静地注视着退到几米外的厉榭,嗓音冷淡地落下警告:“如果你再乱闯少爷的卧室,下次我会直接动手。”
厉榭险些就要去摸枪了。
“记住了,克制住情绪,你在厉衍跟前总是容易失分寸,这次记得不能再惊动你父亲了!”
来之前宋琦芬的叮嘱在耳边响起,厉榭脸上显出怒意,气得咬紧牙根。
他张了张嘴想要骂人,但视线瞥向卧室里头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的江妄南,满腔的怒意还是狠狠咽了回去。
他朝裴烬连连冷笑:“希望等你陪你的残废少爷去学校后,还能这么忠诚。”
他抛下意有所指的话语,扭头便离开了。
裴烬立即转身回去,将卧室门重新上了锁,几步迈到了江妄南身边。
在手指刚触碰到江妄南肩膀时,对方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般很身体猛地一颤。
借着外头的光亮,能清晰地瞧见趴着的江妄南浑身是伤,新旧交错的伤口上糊着厚厚的伤药,浓烈的劣质草药味直冲鼻腔,没一会便掩盖了卧室里原本浅淡的药味。
裴烬神色黑沉得厉害,眉宇几乎要拧成麻花。
“抬去你那边,找陆邑白过来。”温衍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裴烬应了一声,伸手便要将人扶起,却被一只颤抖的手钳制住手腕。。
“别……别碰……”江妄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嗓音抖得厉害,声音细若蚊呐,“那个垃圾……给……下了药……你一碰我我……疼得更厉害,我自己、咳、过去……嘶……”
他挣扎着要起身,但抬手用力的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江妄南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烬没有再坚持,他抬手指了指两个房间之间的暗门位置,随即缓缓直起身,蹙眉看着江妄南费力地撑着地面站起来,又踉踉跄跄地往裴烬指出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去。
裴烬立即转了步子要出去找陆邑白。
“别去了。”好不容易走到暗门边的江妄南撑着墙壁沉沉地喘了口气,扭头看向裴烬,“整个厉家的医生都被厉榭喊走了,包括你们说的那个,陆什么的。”
裴烬的唇瓣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
“把药箱带上。”温衍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阿烬,我也过去。”
他打量着江妄南,神情没有半点变化。
裴烬大步走回到床边,躬身抵住了温衍的肩膀。
“少爷。”他难得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您还在发烧,他伤得严重,还被下了药,您……”
温衍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走吧。”他借着裴烬伸出的手臂撑起身子坐到了床边,声音冷了几分。
裴烬顿了顿。
他深深地拧眉,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温衍,半晌后低低地答了声“好”。、
=====
几分钟后,裴烬推着温衍也出现在了隔壁属于裴烬的卧室间。
先一步抵达的江妄南已经倚着桌沿坐在地毯上,眼睛紧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过去给他处理伤口吧。”温衍拍了拍裴烬的小臂。
裴烬应了一声,拎着药箱走到了江妄南跟前。
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
厉榭不知道给江妄南下了什么药,味道刺鼻难闻得厉害,混着他伤口中那些刺鼻的草药味和浓重的血腥味,越发呛得厉害。
裴烬有些不适地放缓了呼吸,手上的动作却没落下。
他利落地打开医药箱,将江妄南身上沾满血污残破的上衣剪开褪下。
江妄南半阖着眼,垂眸瞅着裴烬的动作一声不吭,只有偶尔剪刀不小心触碰到皮肤时,他才仿佛吃疼般细微地颤了颤。
衣物褪下时,江妄南身上伤口的狰狞模样让裴烬眉峰紧蹙——鞭伤、刀伤、灼伤,甚至还有遍布全身的淤青血痕,瞧上去触目惊心,比江妄南在阎场犯错挨的刑罚还要重。
裴烬低头去药箱里翻找着,动作间鼻间却飘来一丝异样的气味。
不像血的铁锈味,也不是劣质的草药味,更像是一种极淡的,带着细微的甜腻香气,又混杂着某些枯叶腐烂后的气息。
裴烬立即警觉地凝神分辨。
但那味道稍纵即逝,瞬间便被那股浓烈呛鼻的味道覆盖,就仿佛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是裴烬的错觉般。
他停顿了许久,确认没有再出现那丝怪味后,才又继续翻找的动作。
他将前段时间陈老塞给他的瓶瓶罐罐从药箱底层取了出来。
江妄南伤得实在厉害,等裴烬将他身上各处的伤口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得差不多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温衍操控着轮椅停在一段距离之外,始终安静得注视着裴烬忙忙碌碌给江妄南收拾伤口。
“谢谢。”
江妄南恢复了些精神,撑着坐直了身子,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差点以为逃过了阎场,要死在你们厉家人手里……嘶……卧槽你干什么!”
揶揄的话还没说完整,裴烬还在包扎的动作一顿,手指不动声色地按进江妄南的伤口里。
江妄南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转眸恶狠狠地瞪向他:“你是嫌我没死成,偷偷补一刀是吧?”
裴烬连眼皮都没掀,面无表情地继续包扎的动作。
江妄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扭头重新看向温衍:“厉衍少爷……嘶疼疼疼停停停……”
这次话才开了个头,他伤口旁难得完好的皮肉又被裴烬重重地掐了一下。
“卧槽不是你干嘛?!”江妄南只差没原地跳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裴烬,“我说错什么了?!”
温衍单手懒洋洋地支着脸颊,掌心掩着的嘴唇浅浅地勾起。他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依旧沉默不语的裴烬身上。
江妄南慢了一拍想起了裴烬在阎场纠正过的称呼。
“什么人啊……有主人就忘了兄弟……那张嘴跟白长似的一天到晚不吭声。”
他嘟嘟喃喃地又瞪了裴烬一眼,这才重新看向温衍。
“温衍少爷。”他识趣地改了称呼,“我的买主让我做他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