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四年的初夏,南海的风浪渐趋平缓,而战争的阴云却密集地笼罩在东礁群上空。帝国扫平海蛟帮的决心,化作了紧锣密鼓的战备和凌厉无匹的兵锋。
明珠堡已化为一座庞大的兵营与前进基地。大小战船云集港内,旌旗蔽日。张浒根据侦察队用生命换回的情报,制定了周密的进攻计划:以缴获并修复的那艘海蛟快船为前导,冒充其巡逻队,试图骗过外围哨卡,主力舰队则随后跟进,直扑盘蛟屿内湾。同时,派遣数支精锐小队,乘坐小艇,趁夜色从盘蛟屿其他难以通行水道的险峻处攀援而上,进行渗透与破坏,里应外合。
总攻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发起。前导的快船果然起到了迷惑作用,直到主力舰队庞大的阴影出现在内湾入口,礁石哨卡上的海蛟帮众才惊觉不妙,仓促点燃烽火示警。
然而,为时已晚。
“擂鼓!进攻!”站在楼船旗舰上的张浒,挥剑直指火光点点的盘蛟屿。
麦军战舰如同挣脱枷锁的猛兽,冲入内湾。楼船上的重型弩炮(经过格物院改进,射程与威力均有提升)率先发威,特制的火箭拖着炽热的尾焰,划破夜空,雨点般砸向湾内的敌船和沿岸的棚屋栈桥。瞬间,多处火起,映红了海面。
海蛟帮的抵抗异常凶猛。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驾驶快船从礁石缝隙中冲出,试图以接舷跳帮的方式与汉军缠斗。那些涂抹了毒药的吹箭和带钩的短矛,再次给汉军造成了伤亡。更有亡命之徒,驾驶着火船,直冲汉军战舰。
“艨艟上前,拦截快船!楼船保持距离,继续用弩炮覆盖射击!”张浒临危不乱,沉着指挥。麦军水军平日严酷的训练此刻显现成效,各船配合默契,阵型不乱。艨艟凭借灵活性与敌快船周旋,楼船则如同移动的堡垒,用密集的箭矢和弩炮无情地收割着敌人。
与此同时,攀岩而上的渗透小队也发挥了作用。他们成功潜入岛崖之上,四处纵火,制造混乱,并袭击了疑似指挥所的地点。岛上一片大乱,海蛟帮众首尾难顾。
战斗从黎明持续到正午。麦军凭借绝对的实力优势与充分的准备,逐步掌握了战场主动权。湾内海蛟帮的船只大部被焚毁或俘获,沿岸工事也多处起火坍塌。残存的海蛟帮众被压缩至岛屿深处,依托山洞和复杂地貌负隅顽抗。
张浒下令陆战队登陆,清剿残敌,并严令:“搜寻‘蛟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盘蛟屿激战正酣之时,陈胥在番禺镇海公府中,亦在焦急等待消息。他一边处理着日常政务,协调后方对前线的物资支援,一边密切关注着任何从东面传来的讯息。
直至第三日黄昏,来自明珠堡的报捷快船终于抵达番禺。信使呈上张浒的战报:盘蛟屿主要据点已被攻克,焚毁、俘获敌船二十余艘,毙伤、俘虏海蛟帮众数百,缴获大量物资。我军亦伤亡两百余人。目前正在清剿残敌,搜寻匪首“蛟主”下落。
陈胥长长舒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虽然未能当场擒获“蛟主”略有遗憾,但摧毁其巢穴、歼灭其主力的战略目标已然达成。
“传令,”陈胥立刻下令,“嘉奖前线有功将士,抚恤阵亡者。令张浒,肃清残敌后,立即着手在东礁群关键水道设立永久性哨卡,派驻水军,彻底掌控该海域。对所俘海蛟帮众,严加审讯,区分首恶与胁从,后者可酌情编入苦役营或分散安置。”
他深知,军事胜利之后,更重要的是建立有效的统治。盘蛟屿的收复,意味着帝国真正掌控了通往珠链群岛乃至更远海域的关键门户。他随即向咸阳呈送捷报,并附上下一步经营东礁群、探索东方航路的初步构想。
就在南海传来捷报的同时,北疆的柴武却接到了一份令他眉头紧锁的密报。深入漠北侦察的夜不收(精锐侦察兵)带回消息:匈奴左贤王部近期活动频繁,其麾下数个较大的部落正在向王庭所在的狼居胥山方向靠拢,并且有零散的西域商人出现在左贤王的营地,行为诡秘。
“左贤王……西域商人……”柴武沉吟着。右贤王部覆灭后,左贤王部已成为匈奴最强大的势力,其动向值得高度警惕。而与西域商人的接触,更让柴武联想到之前若隐若现的“西极商会”残余。尽管陛下已明令暂不北进,但防御必须更加积极主动。
他立即增派了侦察骑兵的数量和活动范围,重点监控左贤王部的动向和狼居胥山方向的异动。同时,他下令边境各军镇提高戒备等级,检查武备,加固城防。并再次行文朝廷,禀报漠北异常,提请关注匈奴可能与西域势力勾结的风险。
北疆的天空,看似晴朗,实则暗流涌动。柴武如同一头经验丰富的头狼,敏锐地嗅到了风中传来的危险气息。
咸阳宫中,韩信同时览阅了南海大捷与北疆警讯的奏报。
对于南海捷报,他龙颜大悦,当即下旨褒奖陈胥、张浒及所有参战将士,并要求将海蛟帮覆灭之事广为宣传,以震慑岭南及海外所有潜在的不轨势力。同时,他基本同意了陈胥关于经营东礁群、探索东方航路的构想,要求其稳步推进。
而对于北疆警讯,韩信则显得更为审慎。他相信柴武的判断,但也坚持既定的战略。“敕令柴武,密切监视,加强戒备。然未得明旨,不可率先挑起大规模战端。一切以巩固漠南,发展屯田为要。若匈奴果真来犯,则坚决击之,若其不动,我军亦不动。”
他的目光,似乎已越过眼前的烽火,投向了更遥远的南方海洋。南海的初步畅通,意味着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正在向帝国招手。相比之下,北方的威胁,虽依旧存在,但只要防线稳固,便尚在可控之内。帝国的资源与雄心,在天熙皇帝的心中,正悄然进行着新一轮的权衡与分配。
盘蛟屿的硝烟渐渐散去,南海的波涛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无论是岭南还是北疆,所有人都明白,这平静之下,孕育着更大的风暴与更广阔的天地。帝国的航船,正调整着风帆,准备驶向更深、更远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