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彧和朝慈到底没办那敲锣打鼓、八抬大轿的婚礼。
两个大男人,都觉得那样太扎眼,也太别扭。
最后只依了严母和几位热心大婶的意思,在严家小院里简单摆了三桌。
请的都是平日里走得近、真心祝福他们的乡亲。
张大娘、李奶奶、铁蛋一家、红英夫妇……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没有大红喜字铺天盖地,只在堂屋门口贴了一副严母央人写的简单对子:“同心续幸福,携手度春秋”。
饭菜也算不上多丰盛,多是自家种的菜、养的鸡,加上队里分的肉,但分量十足,油水也足,大家吃得满嘴流油,笑声不断。
席间,自然少不了善意的调侃。
酒过三巡,张大娘嗓门最亮,举起粗糙的陶碗,冲着严彧和朝慈笑道:“来来来!咱一起敬咱屯子里这最‘特殊’的一对儿新人!祝你们往后和和美美,劲儿往一处使!”
众人哄笑着举杯。
铁蛋爹也憨厚地笑着补充:“彧子,朝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好好过日子!”
严彧平日里严肃的脸上,此刻也难得地一直带着笑,虽然有些拘谨,但眼神里的光亮和满足藏不住。
他端起碗,和朝慈一起,向各位乡亲敬酒。
朝慈依旧是那副温和浅笑的模样,举止从容,只是在大家起哄让他也喝一点时,被严彧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低声说:“他不能喝,我替他。”
这护短的举动又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等到月上中天,席面将散,最经典的环节来了。
以张大娘为首的几个婶子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起笑着把严彧和朝慈往西厢房的方向推。
“行了行了!酒足饭饱,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新郎官儿们,该入洞房咯!”
“严彧你小子,可算盼到这一天了吧?哈哈!”
“朝慈娃儿,以后这炕啊,可就有人给你暖得热热乎乎的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笑声几乎要掀翻院墙。
话语直白又火热,带着农村人特有的粗犷和祝福。
严彧被说得满脸通红,连脖子根都染上了颜色,想反驳又不知该说啥,只能半推半就地被众人拥着往屋里走。
朝慈倒是镇定许多,只是耳尖也难免泛起一层薄红,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唇角一直带着无奈又温软的笑意。
严母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被推进西厢房的两个孩子,看着那扇终于关上的、属于他们两人的房门,眼里闪着泪花,嘴角却高高扬起。
她擦了擦眼角,转身对着还没尽兴的乡亲们招呼:“行了行了!让他们小两口歇着吧!咱们外头再喝点茶水,嗑点瓜子!”
院子里重新热闹起来,只是那热闹,不再围绕着那间小小的西厢房。
西厢房里。
红烛(其实是煤油灯拨亮了些)摇曳,将小小的房间照得暖融融的。
炕上铺着的是严母新弹的棉花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下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严彧还处在极度的窘迫和巨大的喜悦交织的情绪中,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看着站在炕边、被暖光笼罩的朝慈,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比他第一次犁田时还要紧张。
朝慈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
他主动走过去,抬手,轻轻拂了拂严彧因为喝酒和激动而有些汗湿的额发。
“傻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调侃。
严彧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朝慈的手,握在掌心。
那手纤细微凉,被他滚烫的掌心包裹着。
“朝慈……”他唤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如梦初幻的不真实感,“我们……我们这就算……成家了?”
“嗯。”朝慈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倒影,点了点头,“成家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瞬间抚平了严彧所有的不安和躁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一切不是梦,手臂用力,将朝慈紧紧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拥入了怀中。
他的怀抱宽阔、坚实,带着熟悉的汗水和阳光的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酒气,将朝慈完全笼罩。
“我会对你好的。”严彧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却又无比郑重地重复着他最朴素的承诺,“一辈子都对你好。”
朝慈感受着他胸腔传来的有力心跳,和他拥抱中那份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炽热与珍视,缓缓闭上了眼睛,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我知道。”他轻声回应。
窗外,月色正好,院子里乡亲们的笑谈声隐约传来,如同最温暖的背景音。
窗内,红烛(煤油灯)静燃,崭新的被褥散发着皂角的清香和阳光的暖意。
严彧终于过上了他曾经不敢想象、如今却真实拥有的——“媳妇”暖炕的美好生活。
而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细水长流的新日子,就在这片朴实而热烈的祝福声中,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