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包厢里,水晶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桌上的菜肴冒着热气,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安志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白酒,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眼神中带着感慨:“这次的事,真是多亏了你们。”
“尤其是小周,要不是你及时找到证据,还联系上杨书记督办,我怕是没那么容易沉冤得雪。”
周朝龙放下筷子,笑着回应:“安书记客气了,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而且,您早有防备,安装了摄像头,这才是关键。”
“防备归防备,可真遇到事,还是得有人帮衬。”安志平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其实我早就发现李伟不对劲了。”
这话一出,安然和刘梦珊都有些惊讶,看向安志平。
安志平放下酒杯,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前几个月,我发现他经手的几笔扶贫款去向不明,找他问话,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那时候我就怀疑他有问题,只是没找到确凿证据,也想再给他一个机会,毕竟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秘书,从基层跟着我到县委,我本打算明年把他下放到乡镇当副镇长,为他铺平仕途。”
“可没想到,他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安志平语气加重,“我念及旧情放他一马,他却反过来帮着外人陷害我,真是人心难测。”
周朝龙看着安志平落寞的神情,能理解他的感受。
自己亲手培养的人背叛,比被陌生人陷害更让人难受。
他轻声安慰:“安书记,您也别太往心里去。”
“李伟本性如此,就算这次不背叛,以后也迟早会出问题,早发现总比晚发现好。”
安然也连忙点头,语气带着愤愤不平:“就是!像李伟那种畜生,根本不配您看重他。”
“爸,我觉得当官先做人,能力再强,人品不行也没用。”
“您看我师傅,能力强,人品更好,这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她说着,还故意瞟了周朝龙一眼,眼神里的心意毫不掩饰。
安志平被女儿直白的模样逗笑,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就知道帮着你师傅说话。”
他看向周朝龙,眼中带着审视,“不过小周确实不错,年轻有为,还懂得变通,比我当年强多了。”
刘梦珊在一旁笑着补充:“他啊,看着沉稳,其实鬼主意不少。”
“之前在住建局暗访,还有后来设局抓李伟,都是他出的主意。”
安志平越发欣赏周朝龙,端起酒杯:“小周,我敬你一杯。”
“这次的事,也让我想明白不少道理,以后在官场,不能只讲刚正,还得学会保护自己。”
周朝龙连忙端起酒杯,与安志平碰了一下:“安书记说得是,不过我倒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跟您探讨一下。”
“哦?你说说看。”安志平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
周朝龙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我觉得,在体制内想要步步高升,光靠为人刚正还不够,还得会变通。”
他顿了顿,解释道:“就像这次的事,您要是一开始就强硬调查李伟,没有隐忍,说不定早就打草惊蛇,让幕后黑手有了防备。”
“而您选择先观察,再借这次被诬陷的机会引蛇出洞,其实就是一种变通。”
“还有,面对赵凯的刁难,您没有硬碰硬,而是等我们找到证据,通过正规渠道洗冤,这也是变通。”周朝龙看着安志平,“刚正能守住底线,但变通才能走得更远。”
“如果一味刚正,不懂灵活处理,很容易得罪人,还没等做出成绩,就被排挤得寸步难行。”
这番话,让安志平陷入了沉思。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一直坚守刚正不阿的原则,看不起那些油滑变通的人。
可周朝龙的话,却让他有了新的思考,自己这些年之所以一直停留在县委书记的位置,是不是就是因为太过刚正,不懂变通,得罪了太多人?
要是换做以前,有人跟他说要学会变通,他肯定嗤之以鼻,觉得是歪门邪道。
可说出这话的是周朝龙,一个背景深厚、却愿意沉下心来基层锻炼,还能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的年轻人。
他的话,不得不让安志平放在心上。
“你说得有道理。”安志平缓缓开口,语气带着认同,“我以前总觉得,刚正就是一切,可现在看来,没有变通的刚正,就像没有刀刃的刀,空有硬度,却发挥不了作用。”
他看着周朝龙,眼神中带着感激:“小周,谢谢你。”
“你的话,点醒了我。”
“以后在工作中,我会记住你的提醒,刚正为底,变通为刃,才能更好地为老百姓做事。”
安然见父亲认可周朝龙,比自己被夸还开心:“爸,我就说师傅厉害吧!”
“他不仅能力强,看问题还特别透彻。”
刘梦珊也笑着附和:“确实,他有时候想问题,比我们这些人周全。”
周朝龙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还是安书记您愿意听进去。”
“其实我这些想法,也是在基层跑外勤时悟出来的,跟老百姓打交道,不能只讲政策,还得变通着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
“跟其他部门对接,不能只讲原则,还得灵活协调关系,才能把事办成。”
安志平点点头,拿起公筷给周朝龙夹了一块红烧肉:“说得好!基层是最好的课堂,你能在实习期间悟到这些,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志平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为官几十年的经验倾囊相授,怎么处理上下级关系,怎么平衡各方利益,怎么在守住底线的前提下推动工作,甚至连怎么应对难缠的上访群众,都细致地讲给三人听。
“跟上级汇报工作,要先说结果,再说过程,最后说困难,别上来就诉苦,上级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问题。”
“跟下属打交道,要恩威并施,既要让他们敬畏你,也要让他们觉得跟着你有奔头,不能一味严苛,也不能一味纵容。”
“遇到老百姓上访,别想着推给下面,自己先听他们把话说完,哪怕再无理取闹,先安抚情绪,再找解决办法,老百姓要的就是一个被尊重的态度。”
周朝龙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记录,这些都是安志平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精髓,比书本上的理论实用得多。
刘梦珊和安然也听得入神,尤其是安然,她以前对官场之事一窍不通,现在听父亲讲解,才明白父亲平时工作的不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厢里的气氛越发融洽。
安志平看着周朝龙,突然开口:“小周,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一直在大安县当实习民警,还是想回京城发展?”
周朝龙放下酒杯,认真回答:“我想先在基层多锻炼几年,把大安县的情况摸透,做出点成绩再考虑其他。”
“毕竟,基层是最能增长见识的地方,也是最能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地方。”
“好!有志向!”安志平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在大安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虽然能力有限,但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能帮你搭搭线、敲敲边鼓的。”
周朝龙连忙道谢:“谢谢安书记,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您。”
安然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心中暗暗高兴,父亲越看重师傅,自己和师傅接触的机会就越多,说不定哪天就能打动师傅,让他改变心意。
刘梦珊看穿了安然的心思,却没有点破,只是笑着端起茶杯:“安书记,小周,我们以茶代酒,祝安书记以后工作顺利,也祝小周在基层做出成绩。”
“好!干杯!”
四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