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政科的办公区刚恢复往日的秩序，周朝龙刚把乱石村的走访材料整理好，就见李明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捏着一张打印好的调令，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路过办公桌时，故意把调令在桌面上拍得啪啪响。
“周朝龙，出来接调令。”李明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办公区的人都听见。
他斜靠在办公桌边缘，眼神轻蔑地扫过周朝龙，那姿态像是抓住了对方的致命把柄。
周朝龙抬起头，手中的笔没停：“李科长，什么调令？”
“县局党组刚下来的决定，”李明展开调令，清了清嗓子，故意放慢语速，“经研究决定，户政科实习民警周朝龙，在职期间消极怠工，工作态度不端，不适宜继续留在户政科工作，现调往岐山村水库管理站，负责水库值守工作，即刻生效。”
这话一出，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周朝龙，眼神里满是惊讶。
岐山村水库偏远不说，条件更是艰苦，说是值守，实则和流放没区别。
李青下意识想站出来说话，却被方晶用眼神制止。
方晶看着李明手中的调令，眉头紧锁，她知道李明这是公报私仇，可对方拿着党组的调令，一时间也不好直接反驳。
唐鑫从办公室走出来，脸色有些复杂。
他看着李明，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李科长，这调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周在户政科一直很努力，跑外勤、办实事，怎么能算消极怠工？”
“误会？”李明嗤笑一声，转头看向唐鑫，眼神带着警告，“唐主任，这可是党组的决定，难道你要质疑组织安排？”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再说了，有些人仗着有点背景就目中无人，户政科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唐鑫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敢再多说。
他知道李明背后有市国土局副局长撑腰，自己虽然是户政科主任，可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够看。
但想到周朝龙背后可能的来头，还有安然的态度，他又不能完全坐视不管，只能含糊道：“就算调职，也该等小周实习期结束吧，这么仓促怕是不妥。”
“组织安排，岂容讨价还价？”李明步步紧逼，把调令往周朝龙面前一递，“签字吧，早点去岐山村报到，别耽误了工作。”
周朝龙放下笔，没有去接调令，只是淡淡看着李明：“李科长这么笃定，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砸我脚？”李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周朝龙，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敢说这种大话？我告诉你，在大安县，还没人能让我李明吃亏。”
他凑近周朝龙，压低声音，语气充满嘲讽：“你以为你帮安然解决了几个小混混，就能在大安县横着走？”
“别忘了，我爸是市国土局副局长，想要收拾你，易如反掌。”
“岐山村的水库蚊子多，条件差，你就好好在那儿反省吧，什么时候学乖了，说不定我还能在我爸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李明说着，又把调令往前递了递，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周朝龙看着他嚣张的模样，忽然笑了：“你爸没给你打电话？”
“打电话？打什么电话？”李明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说道，“我爸忙着呢，哪有时间管这种小事。”
“倒是你，别再拖延了，赶紧签字，不然我就让人强制送你去报到。”
“别急着得意。”周朝龙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你爸应该快给你打电话了，关于市纪委要找他谈话的事。”
“市纪委？”李明像是听到了荒谬的言论，笑得更厉害了，“周朝龙，你是不是被调令吓傻了？市纪委找我爸做什么？”
“我爸廉洁奉公，一心为民，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办公区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觉得周朝龙是在虚张声势，也有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方晶看着周朝龙镇定的神情，心中隐隐觉得，李明这次可能真的踢到铁板了。
安然从外面办事回来，刚好听到李明的话，立刻走到周朝龙身边，怒视着李明：“李明，你别太过分！调令是不是你伪造的？”
“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问问县局党组是不是真有这个决定。”
“伪造？”李明拿出手机，晃了晃，“我可没那个胆子，这调令是县局办公室盖了章的，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倒是你，安然同志，别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蒙蔽了双眼。”
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父亲”两个字。
李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朝龙，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他接通电话，强装镇定地说道：“爸，怎么打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你个小兔崽子！在大安县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市纪委的人已经到局里了，要带我去接受调查！”
李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来：“爸，你说什么？”
“市纪委找你调查？这不可能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电话里的声音更加愤怒，“我还想问你！你在大安县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人家把举报材料都递到省纪委了，里面全是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的违纪违法证据，还有我当年帮你打招呼安排工作的事！”
“举报材料？什么举报材料？”李明浑身颤抖，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我没得罪什么人啊，就是……就是给周朝龙下了个调令……”
“周朝龙？”电话那头的声音猛地拔高，“你居然得罪了周朝龙？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不是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动动手指就能让我们家万劫不复？”
“我告诉你，这次要是栽了，全都是你害的！”
李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朝龙，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周朝龙之前说的话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有能力让市纪委调查他父亲。
“爸，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有救吗？”李明带着哭腔问道。
“救？怎么救？”电话里的声音充满绝望，“人家已经把所有证据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把我们父子俩一网打尽！”
“我告诉你，这都是你在大安县瞎折腾的结果，要不是你处处针对人家，我们能落到这个地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李明无力地垂下手臂，手机滑落在地。
他看着周朝龙，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悔恨，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办公区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唐鑫看着李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有完全站在李明那边。
李明猛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周朝龙面前，双手紧紧抱住周朝龙的腿，哭着说道：“周哥，我错了，我不该针对你，不该给你下调令，求你高抬贵手，放我爸一马！”
“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让市纪委的人别调查我爸了，求你了！”李明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上很快就起了一个大包。
周朝龙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明，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李明哭得撕心裂肺，“我爸要是出事了，我们家就彻底完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仗势欺人了，求你发发善心。”
安然看着李明，语气冷漠，“师傅，他确实很可恶，但他爸真的……”
周朝龙摇了摇头，打断了安然的话：“有些错误，犯了就要付出代价。”
“他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大安县欺压同事，为非作歹，早就该受到惩罚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明：“你父亲的问题，不是我能左右的，市纪委会依法调查处理。”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主动向组织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李明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时，县纪委的同志突然走进了户政科，径直走到李明面前：“李明同志，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利益，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李明没有反抗，任由纪委的同志戴上手铐，被押着走出了户政科。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办公区的人都沉默了。
唐鑫走到周朝龙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敬畏：“小周，没想到……”
“没什么没想到的。”周朝龙打断了他的话，“做人做事，都要守住底线，不然迟早会栽跟头。”
他拿起桌上的材料，继续整理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