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清晏殿内只余几盏长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吴怀瑾并未入睡,他盘坐在内殿的软榻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沉入识海,审视着那面光幕。
【下属培养资源区】内物品琳琅满目。
他心念微动,锁定了一枚名为“蕴魂生肌丸”的丹药。
此丹色泽莹白,表面有云纹流转,对修复神魂创伤、愈合经脉暗伤有奇效,正适合乌圆此刻的状况。
兑换所需:150功德。
三千功德看似不少,但用一点便少一点。
吴怀瑾眼神未有丝毫波动,直接兑换。
一枚温润如玉的丹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掌心,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的注意力,转向殿外廊下,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气息。
是乌圆。
她能下地行走了,但伤势远未痊愈。
魂契清晰地传递来她神魂深处的虚弱与隐痛,如同被撕裂后又勉强缝合的布帛,脆弱不堪。
她像一只受伤后本能寻找安全角落舔舐伤口的小兽,将自己隐藏在廊柱的暗影里,尽可能收敛气息,却又固执地不肯远离主人的殿门。
她在害怕。
害怕因为之前的被俘和疏忽,失去主人的信任,失去存在的价值。
那份焦灼与不安,甚至比她肉体的伤痛更为强烈。
吴怀瑾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没有任何波澜。
恩威并施,驯兽之道。
奖罚分明,方能令行禁止。
乌圆此次被俘,虽有客观原因,但身为暗探,未能提前察觉,未能及时传递预警,甚至在执行监视任务时暴露行踪被活捉,这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失职。
罚,是必须的。
要让她刻骨铭心。
但她也确实拼死传递回了关键情报,在搜魂的痛苦中坚守住了魂契的底线。
而且,她这只“猫”构建的情报网络,目前尚无人可以完全替代。
赏,亦不可少。
要让她明白,忠诚与价值,终会得到回报。
“乌圆。”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殿门。
阴影里的身影猛地一颤,随即,内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乌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动作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僵硬迟缓。
她不敢抬头,一路膝行至软榻前丈许之地,然后停下,深深伏下身子,额头紧紧抵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
“奴……奴在。”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细弱蚊蚋,充满了恐惧与请罪的意味。
吴怀瑾没有立刻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玄色窄袖劲装,但依旧难以完全掩盖左肩和后背包扎的厚厚绷带轮廓。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燥起皮,往日灵动的猫儿眼此刻低垂着,长睫不住颤动。
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想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可知罪?”
吴怀瑾的声音平淡无波。
乌圆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伏在地上的手指用力抠抓着地面,指节泛白。
“奴……奴知罪。”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奴办事不力,暴露行踪,累及主人担忧,险些酿成大祸……奴罪该万死……请主人重重责罚!”
她说着,重重地磕下头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吴怀瑾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泛红,才缓缓道:
“停下。”
乌圆的动作戛然而止,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态,肩膀微微耸动。
“你的确该死。”
吴怀瑾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若非戌影、午影救援及时,若非赵招娣听得‘鼠语’,你此刻已是一具枯骨。”
乌圆浑身剧震,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滴落在金砖上。
她不敢辩驳,只是将身体伏得更低。
“但,”
吴怀瑾话锋一转,
“你临危之际,尚能拼死传递情报,魂契未破,也算未完全失了用处。”
乌圆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吴怀瑾对上她那充满祈求与恐惧的眼神,继续道:
“功过相抵,死罪可免。”
乌圆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要瘫软在地,连忙再次叩首:
“谢主人不杀之恩!”
“然,活罪难饶。”
吴怀瑾的声音骤然转冷,
“疏忽大意,便是取死之道。此番教训,需你永世铭记。”
他话音未落,乌圆脖子上的“牵机铃”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直透神魂的震颤!
“嗡——”
那不是清脆的铃声,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细针同时扎刺灵魂核心的嗡鸣!
“啊——!”
乌圆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
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那张苍白的小脸瞬间扭曲,布满了极致的痛苦。
牵机铃的惩戒!
这痛苦远比肉体的刑罚更甚,仿佛要将她的意识都彻底搅碎。
乌圆在地上翻滚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寸寸凌迟。
吴怀瑾冷漠地看着她在自己脚下痛苦挣扎。
持续了约莫十息。
就在乌圆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痛苦彻底吞噬时,那恐怖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眼神涣散。
吴怀瑾缓缓起身,走下软榻,来到她面前。
阴影笼罩下来,乌圆涣散的眼神努力聚焦,看到主人那双纤尘不染的云纹靴停在自己眼前。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重新跪好,却浑身无力。
他没有立刻扶她,而是摊开手掌,露出了那枚刚刚兑换的“蕴魂生肌丸”。
丹药莹白,散发着温和的药香,在这充斥着痛苦余韵的空气中,显得格外诱人。
乌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丹药吸引,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那丹药对她伤势的强烈吸引力。
吴怀瑾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伸出另一只手,没有碰触她汗湿狼狈的脸颊,而是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颌,力道不容抗拒,迫使她微微张开嘴。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如同准备投喂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乌圆顺从地张开嘴,眼中还残留着恐惧的泪水,却又因那近在咫尺的药香而生出一丝卑微的渴望。
吴怀瑾将那颗“蕴魂生肌丸”轻轻塞进了她的嘴里,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干涩的唇瓣。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而强大的暖流,迅速涌向她的四肢百骸,滋养着她受损的神魂和经脉。
那舒适的暖意与方才撕心裂肺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几乎要喟叹出声。
她下意识地伸出小巧的舌尖,舔舐了一下唇角残留的药液,如同小猫清理沾了奶渍的胡须。
这个动作完全是本能,带着对那治愈力量的贪婪,也带着一丝讨好般的驯服。
吴怀瑾松开了捏着她下颌的手,看着她那不自觉的舔舐动作,眼神幽深。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刚刚喂过药的手,轻轻放在了乌圆汗湿的头顶,揉了揉她凌乱的发丝。
这算不上温柔的抚摸,却让乌圆浑身一颤,刚刚经历极致痛苦又得到及时抚慰的巨大落差,让她心底某种防线彻底崩溃。
她呜咽一声,再也支撑不住,额头轻轻抵在了吴怀瑾的膝盖上,身体微微颤抖,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混杂着痛苦、委屈、感激和更深依恋的情绪释放。
“记住这痛,”
吴怀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淡依旧,
“也记住这药。你的生死,你的痛苦与舒适,皆系于本王一念。”
乌圆用力点头,发丝蹭着他的衣袍,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奴记住了……永远记得……”
“你的情报网络,尚需重建。”
他继续说道,
“西郊之事已了,但京城暗流不会平息。太子、八皇子、还有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虫子……本王需要更多的眼睛和耳朵。”
乌圆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猫儿眼里已重新燃起了光,一种被需要、被委以重任的光芒。
“奴一定办好!奴会用最快的速度,把网重新织起来!更密,更牢!”
“嗯。”
吴怀瑾收回手,站起身,
“下去吧,好生吸收药力。需要什么协助,可寻云袖。”
“是!谢主人!谢主人恩典!”
乌圆挣扎着,再次以头触地,这次的动作却带着一种焕然新生的力量。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枚牵机铃,这才撑着虚软却暖流涌动的身体,恭敬地退出了内殿。
回到廊下那个阴影角落,乌圆蜷缩起来,感受着体内丹药化开的暖流修复着伤痕,脖子上的牵机铃安静无声。
痛与赏,恐惧与希望,在这只“猫”的心中被主人巧妙地糅合在一起,编织成更牢固的枷锁,也是……更扭曲的归巢。
内殿中,吴怀瑾漠然地看着光幕上减少的功德。
资源既不能用于自身,那便物尽其用,将它们转化为更有效的……掌控工具。
他重新阖上眼帘,继续引导着体内那缕阴寒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