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殿深处,密室石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将外界彻底隔绝。
角落里的青铜药鼎下,赤红的火舌舔舐着鼎底。
吴怀瑾早已换下繁复的祭服,只着一袭玄色常服,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缓步走向密室内侧的石榻。
榻上的戌影静卧不动,宛若一件被遗弃的残破人偶。
左肩的衣物已被剪开,露出太医署处理的伤口。
乌黑的溃烂仍在蔓延,腐肉与药膏混杂在一起。
她显露出原本清丽却毫无血色的面容。
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触发支线任务:救治忠诚护卫戌影。要求:稳定伤势,恢复基础行动力。奖励:功德+50,《隐杀诀·残篇补全》。】
系统提示音方落,吴怀瑾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这,倒是算计得精准。
他并未急于施救,而是先将神识如细网般笼罩住戌影的伤处。
蚀骨灵箭的阴毒宛若附骨之疽,太医署的药物不过是杯水车薪。
倒是顽强。
他低语,声线平淡如石榻的凉意。
与此同时,密室之外,清晏殿的内殿中。
云袖与云香正心神不宁地守候着。
殿内灯火温馨,熏香袅袅,与密室的阴冷恍若两个世界。
云香不安地绞着手中的丝帕,那方绣着缠枝莲的帕子几乎要被她的指尖揉碎。
姐姐,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殿下从太庙回来时面色那般苍白,此刻又进了密室...玥璃姐姐流了那么多血,这可如何是好...
云袖手中正缝补着吴怀瑾的一件常服,针脚依旧细密均匀,显露出她一贯的沉静。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的指尖也微微泛白。
她停下针线,将未完成的衣物轻轻置于膝上,温声安抚:
莫要惊慌。殿下仁厚,定会竭尽全力救治玥璃小姐。我们此刻最要紧的,是守好这里,不让任何人打扰。
说着,她起身行至殿门旁,再次确认门闩是否落稳,又侧耳细听外间的动静。
她们只知崔玥璃重伤被送回密室由殿下亲自照料,却不清楚具体情形。
这对姐妹是光明中的侍女,此刻只能在这片光明里,以她们的方式为主人维系着最后的安宁。
密室之内,吴怀瑾转身走向青铜药鼎,指尖弹出一道乌光,悄无声息地没入鼎下地火。火舌骤然转为幽蓝。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玉匣,匣中静卧着一株血纹草,通体赤红如凝结的鲜血,叶脉宛若活人的经络,在幽绿光线下微微搏动。
他掐诀引动灵力,血纹草落入药鼎,鼎内顿时剧烈沸腾,墨绿色的药汁翻涌着染成刺目的赤红,一股磅礴的生机弥漫开来。
他回到石榻前,并指如刀,指尖凝聚着一丝精纯的魔魂本源牵引之力,轻点在伤口乌黑的中心。
唔...昏迷中的戌影猛地抽搐,身躯痛苦地弓起。
“若就这样死去……便再也无法为主人挥刃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竟比死亡本身更让她战栗。
一炷香后,伤口不再渗出新的黑气,显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肌理。
吴怀瑾收回牵引之力,端过盛着赤红药汁的玉碗。
他俯下身,用指尖蘸取滚烫的药汁,一点点细致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滋...药汁触及腐肉,发出轻微的腐蚀声。
戌影的身躯剧烈颤抖,无意识地扭动腰肢,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吴怀瑾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眼神冷静得如同在雕琢一件器物。
他指尖引导着血纹草的磅礴生机渗入她受损的经脉,催生新的肉芽从腐肉边缘顽强地钻出。
戌影在昏沉中挣扎,承受着冰火交织的痛楚。
待最后一块腐肉被药力化去,吴怀瑾方才直起身,将碗底残余的药汁递至她唇边。
饮下。
命令简短而冰冷。
戌影艰难地就着他的手咽下药汁。
饮尽最后一口,她脱力地倒回石榻,胸膛剧烈起伏。
然而,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眸中,却亮得慑人,翻涌着痛苦、敬畏,以及一丝病态的满足。
...谢主人...再造之恩。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狂热。
吴怀瑾随手将玉碗掷回鼎边,一声脆响。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眼神淡漠。
随后,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穿过她汗湿的额发,如同安抚刚经历酷刑的獒犬。
她像真正被驯服的野兽般,本能地将头顶更深地埋入那掌心,几乎要呜咽出声。
这不是被抚慰的舒适,而是被标记的狂喜。
她贪婪地呼吸着主人衣袖间淡淡的冷香,将这气息深深烙进肺腑。
记住这痛楚。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手掌在她发顶停留片刻便收回,
记住是谁让你存活,是谁让你更强。你的性命,你的刀刃,从内到外,尽归于我。
奴...永志不忘。
她缓缓闭目,长睫上仍沾染着未干的泪与汗。
体内奔涌的生机,肩头残留的温热,以及方才发顶那短暂却令人心悸的触碰,都灼热得如同道道烙印。
她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受伤,下一次被主人“重塑”的机会。
【叮!支线任务完成。奖励:功德+50,《隐杀诀·残篇补全》已发放。】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吴怀瑾已在谋划下一步。
救活戌影,既赚取了功德与功法,又束缚得更加牢固、更加扭曲地依赖。
而光明下的伪装,在这对尽心侍女的映衬下,依然无懈可击。
殿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拍打着窗棂。吴怀瑾回到内殿时,夜色已深。
殿下今日在太庙耗尽了气力,又受了风寒,手足这般冰凉。
云袖跪坐在榻前的脚踏上,语声中满是疼惜,
让奴婢为您暖一暖罢。
说着,她轻轻将吴怀瑾的双足揽入怀中,以体温细细熨帖着他冰凉的脚心。
少女身躯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是恰到好处的暖意,不灼人,却丝丝缕缕驱散着寒气。
另一侧,云香已利落地褪去外衣,只着一袭水红色的绫缎小衣,钻入锦被的另一边。
她侧身卧着,以自己温暖的身子将被褥焐热,一边柔声道:
殿下,被窝已经暖好了,您快些安歇罢。
吴怀瑾卧在中间,脚下是云袖怀中的温软,身畔是云香暖热的被褥,鼻息间萦绕着少女身上淡雅的馨香。
他闭着双眼,看上去孱弱不堪。
【然而这具躯体所感受的温暖,却如一把钥匙,骤然开启了魔魂深处某个冰冷的记忆匣。
前世,他座下亦有无数绝色鼎炉,或为汲取太阴灵韵,或为修炼无上魔功。
她们亦曾以温香软玉侍奉,但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灵力的掠夺与神魂的煎熬。
她们的温暖是工具,是祭品,是即将熄灭的烛火,带着绝望与恐惧的颤栗。
何似此刻...云袖的怀抱唯有纯粹的暖意,云香的体温不掺半分灵力索求。
她们的关切如此,仿佛他当真是她们世界的中心。
【真是...可笑的蝼蚁之善。】
魔魂在识海中无声嗤笑。
这般毫无力量、纯粹奉献的温暖,于他追求永恒的道途而言,渺小如尘埃。
但偏偏是这尘埃般的,构筑了他如今最完美的伪装。
他享受着这具年轻躯体传来的舒适感,如同享用一件合用的器具。
待被窝彻底暖透,吴怀瑾的双足也恢复了温热,云袖才小心地将他的双足安置在温暖的锦被中,为他掖好被角。
二人这才悄无声息地退至外间守夜,留下满室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