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泼墨,将皇城西北角的贫民区“黑水巷”浸染得更加污浊不堪。
狭窄的巷道蜿蜒曲折,两侧歪斜的棚户如同醉汉般互相倚靠,投下幢幢鬼影。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垃圾、劣质酒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混合的怪诞味道,连月光似乎都不愿过多眷顾此地,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清辉。
两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高低不平的屋顶,足尖点在松动的瓦片上,未发出丝毫声响。
前方引路的身影矫健利落,动作间带着猎豹般的精准与爆发力,正是戌影。
歃影箍的力量在她周身形成一层极淡的扭曲光线的屏障。
紧随其后的身影则更为轻盈灵动,步伐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韵律,正是新晋的午影(阿娜尔)。
她依旧穿着那身靛青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姿。
灵魂深处那新烙下的契约符文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冰冷的束缚感,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方向感——她的一切,包括此刻的行动,都只为了一个意志。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浅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却不再有野性的火焰,只剩下被冰封的湖面,映照着任务目标。
那头编好的粗亮发辫随着她的动作在背后微微晃动,发梢扫过劲装包裹下的腰臀曲线。
根据乌圆拼凑起来的情报,太子“暗枭”组织中一个负责与外域势力接头的低级头目,今夜会出现在黑水巷深处的一家地下赌坊。
此人绰号“黑鼠”,修为不过炼气后期,但为人狡诈多疑,行踪不定。
太子近期的一些异常物资调配,似乎都经过此人之手。
戌影在一个较高的、废弃的砖楼顶端停下,单膝跪地,身体低伏。
她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无声地扫过下方那片被黑暗和罪恶吞噬的区域。
最终,锁定在一条窄巷尽头,那扇看似普通、却隐隐有灵力波动掩饰的木门——地下赌坊的入口。
“目标在内。守卫四人,门外两个明哨,修为炼气五六层。门内两个暗哨,气息更沉稳,约炼气七八层。‘黑鼠’在靠最里的赌桌,身旁有两个护卫。”
戌影的声音通过魂契直接传入午影脑海,冰冷而简洁,“你的任务,清除‘黑鼠’,获取他身上的储物袋。我会解决守卫,制造混乱。记住,速度要快,动静要小。”
午影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灵魂契约让她无需过多言语,便能清晰理解戌影的每一个指令,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戌影锁定那几个守卫位置的“标记”。
戌影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滑下砖楼,融入下方的黑暗。
午影则留在原地,微微阖上眼,调整着呼吸。她尝试着主动去触碰灵魂深处那个冰冷的符文,不是反抗,而是……借用。
借用那份与主人之间无形的联系,借用那份被强行赋予的、对《隐杀诀》和“空”天赋更深层次的理解。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意念似乎回应了她的触碰,如同无形的手,在她意识中轻轻拨动。
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瞬间变得更加清晰,空气中灵力的微弱流动,下方守卫们略显粗重的呼吸,甚至赌坊内隐约传来的骰子碰撞和压低声的吆喝,都如同放大了一般涌入她的感知。
这就是……魂契的力量?被绝对掌控的同时,也获得了更清晰的“视角”?
她来不及细想,戌影已经动手了。
没有任何预兆,赌坊门外那两个倚着墙打盹的明哨,喉咙处几乎同时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血线。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便软软地滑倒在地,眼中还残留着一丝茫然。
紧接着,门内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像是麻袋落地。
混乱,开始了。
赌坊内瞬间炸开了锅!惊叫、怒骂、桌椅翻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就是现在!
午影动了!
她没有直接从屋顶跃下,而是沿着墙壁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地时足尖轻点,未发出一丝声响。
她的身影在落地瞬间便变得模糊起来,带着一丝“空”的特性,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滴,难以被视线精准捕捉。
她如同鬼魅般穿过窄巷,在混乱爆发、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刹那,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扇洞开的木门。
赌坊内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充斥着汗臭、烟味和劣质灵酒的气息。人群像无头苍蝇般乱窜,试图逃离这突如其来的危险。
戌影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名试图反抗或逃跑的赌坊打手无声倒地。
午影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最里面那张赌桌。
一个穿着锦缎、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正惊慌失措地试图往后门方向挤去,他身边两个护卫紧张地拔出兵刃,将他护在中间。
正是“黑鼠”!
午影没有犹豫,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在混乱的人群缝隙中穿梭。
她的速度极快,更带着一种诡异的扭曲感,往往在人们视线即将捕捉到她时,她的身影便如同错觉般微微偏转,从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滑过。
一名护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刀光劈向午影原本应该出现的位置!
但午影的身影早已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出现在了他视线的死角!
她的右手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隐杀诀》凝练的灵力,带着一丝“空”的波动,精准地点在了那名护卫的太阳穴上!
“噗!”
一声轻响。
护卫的眼神瞬间涣散,身体僵直,随即软倒。
另一名护卫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午影的左腿如同鞭子般抽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扫在他的脖颈处!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被周围的喧嚣掩盖。
第二名护卫瞪大眼睛,捂着扭曲的脖子倒下。
“黑鼠”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如同杀神般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午影,那张清秀却冰冷无情的异域面孔让他肝胆俱裂。他张嘴想要求饶,想报出太子的名头。
但午影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她的指尖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探出,扣住了“黑鼠”的咽喉。微微用力。
“呃……”
“黑鼠”的求饶声被扼杀在喉咙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他徒劳地挣扎着,双手想去抓午影的手臂,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震开。
午影另一只手利落地从他腰间扯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看也没看,塞入自己怀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然后,她手指猛地收紧。
“咔嚓。”
轻微的脆响。
“黑鼠”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脑袋歪向一边,再无生机。
午影松开手,任由他的尸体软倒在地,如同丢弃一件垃圾。她甚至没有多看尸体一眼,仿佛刚才捏死的只是一只真正的老鼠。
赌坊内的混乱还在继续,戌影如同黑色的死神,高效地清理着残余的抵抗。惨叫声和倒地声此起彼伏。
午影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亲手杀人,灵魂契约压制了她大部分不必要的情绪波动,只剩下任务完成的冷静评估。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不是因为兴奋或恐惧,而是力量运转后的自然反应。
戌影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黑鼠”的尸体和午影手中染血的储物袋。
“任务完成。撤离。”
戌影的声音透过魂契传来,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午影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借着混乱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血腥之地,融入外面更深沉的夜色。
黑水巷很快重归“平静”,只剩下那家地下赌坊内弥漫开的浓重血腥味,以及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