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道撕裂天地的深渊裂隙愈合后,阿克索隆原本因为恶魔到来而狂躁不安的魔力不再肆意冲撞。
被恶魔部分深渊化的土地开始了恢复。
就连低语沼泽的迷雾都从未像这几天这般安分过。
在这这片秩序井然的恶魔营地深处,一间并未设立栅栏与铁窗的石室却成为了塞拉菲娜的囚笼。
塞拉菲娜此时室内的石床上,原本灿烂如火的红发此刻显得有些黯淡,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旁。
她身上的铠甲已经被卸下,这种毫无防护的感觉让一位习惯了在钢铁包裹中战斗的圣骑士感到极度的不安与赤裸。
但最令她感到屈辱的,并非装备的离身,而是手腕上那对沉重的镣铐。
这是路希安束缚她的手段,由路希安结合禁魔石与灰烬之力制造的镣铐。
镣铐不仅限制了塞拉菲娜的动作范围,更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她体内试图凝聚的任何一丝圣光。
每当她尝试祈祷,那熟悉的温暖刚刚在灵魂深处点燃,就会被手腕处传来的冰冷刺痛瞬间掐灭,只留下一阵虚弱的眩晕感。
“该死的……恶魔……”
塞拉菲娜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死死盯着那紧闭的厚重木门。
这几天来,除了一个名叫菲娜的奇怪魅魔送来食物外,她几乎与世隔绝。
就在她第无数次试图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去撼动那镣铐时,房门上的禁制光芒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后,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逆着门外的光线,一道修长头顶双角的身影走了进来。
塞拉菲娜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本能地紧绷,心中的一颗石头放下,却又不知为何有些惋惜。
“他真的是恶魔……”
路希安这次没有使用幻化了,他用了自己的真实面目来见塞拉菲娜。
但塞拉菲娜不需要辨认面容,那种混合了深渊的混乱与圣光的威严,那足以让任何感知敏锐者精神错乱的气息。
那个夺走了她的圣灵挂坠,将她的骄傲踩在脚下的——异端。
路希安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镣铐。
并没有什么审讯,也没有恶魔惯用的恐吓。
他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动作优雅得就像是一位邀请女士参加晚宴的贵族,如果忽略掉此时此地的环境,这简直讽刺到了极点。
“上午好啊,塞拉菲娜,呆在屋里憋的很难受吧,今天请你出来透透气。”
那个声音平静得令人火大。
塞拉菲娜想要拒绝,想要高傲地扭过头去,宣示自己绝不屈服的意志。
但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手腕上的镣铐,一种压迫感逼迫着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
她踉跄了一下,走出石室的那一刻,一道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当视力恢复,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那早已准备好的怒骂卡在了喉咙里。
明明只过了十来天,但来时还有些泥泞的地面已经被某种高温法术烘干、硬化,铺上了一层整齐的灰岩石板。
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立着一根铭刻着发光符文的石柱。
道路上的各种恶魔人来人往,遵守着秩序,塞拉菲娜甚至看到一些恶魔打着招呼互相礼貌问候。
她愣住了,下意识的跟在路希安身后,双手被镣铐束缚在身前,每走一步,铁链都会随着她的步伐摆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种声音营地中虽然不算响亮,却像是一把尖刀,一下下刮着她的自尊心。
特别是塞拉菲娜看到沿途的灰烬恶魔见到路希安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向他敬畏的行礼。
而当他们的目光扫过跟在后面的塞拉菲娜时,那种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有好奇,有轻蔑,也有纯粹的打量。
这让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烧痛,仿佛自己不再是受人敬仰的圣骑士,而是一个被游街示众的小偷,或者是……某种被主人牵出来炫耀的战利品。
“……杀了我。”
塞拉菲娜感到莫大的屈辱,她低声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如果你想羞辱我,不如直接了解我。”
然而前方那个背影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向着营地的外围走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请求。
而随着他们逐渐接近营地的边缘,一阵嘈杂的施工声变得清晰起来。
砖块之间的撞击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
塞拉菲娜抬起头,看到了一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宏伟城墙。
而在城墙边,无数身影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路希安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站带着塞拉菲娜到了一处稍微高出地面的土丘上,他伸出一只手,指向下方那片尘土飞扬的工地,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塞拉菲娜。
“看看那是谁。”
塞拉菲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很快,她的目光凝固了。
在城墙的一处缺口前,一群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正在搬运沉重的灰泥桶。
他们虽然失去了铠甲,身上也沾满了灰浆和尘土,但那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练就的强壮体魄,以及那举手投足间整齐划一的默契,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那个正吃力地抱着一块刻有符文的巨大砖石搭建着城墙,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刚毅的脸庞流下,正大声呼喝着调整节奏的男人……
那是凯尔文。
她的侍从骑士。
一位严谨、刻板、视荣耀如生命的圣骑士骑士
“一、二、起!”
凯尔文高喊着号子,声音虽然沙哑,却依然中气十足。
而在他对面,并没有想象中挥舞着皮鞭的监工,只有一个浑身燃烧着灰白火焰的炎魔。
那炎魔竟然也没有攻击他们,反而张开大嘴,对着一桶刚刚搅拌好的泥浆喷出了一口精准的烈焰,将其迅速加热到适宜的粘稠度。
不过可能火力没控制好,有些泥浆直接喷到了凯尔文脸上。
“泥浆都溅到我脸上了!你在干什么,大块头!”
凯尔文竟然对着那只炎魔吼道,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泥浆。
“还有那边的灰浆还没好吗?动作快点!这面墙要是塌了,我们就没空吃午饭了!”
那只炎魔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满地喷了个鼻响,冒出一股黑烟,但居然真的乖乖地去加热另一桶灰浆了。
塞拉菲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遭受了比深渊裂隙还要巨大的冲击。
这……这算什么?
她以为他们死了。
甚至在她最乐观的想象中,凯尔文他们也许正被关在牢里,遭受着严刑拷打,宁死不屈地高唱着圣歌,为了守护教会的秘密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与路希安最后殊死一搏,去冥界与战友团聚的心理准备。
结果……他在搬砖?
而且还搬得这么投入?